在淡漠与无望里,时间的流逝总是最慢——似乎每一分每一秒都被冥冥中的掌控者拉长了打磨了细细地把玩着;又总是最快——以至于当将来某一日回忆起来,那一段时光都似乎不过是在重复同一个动作,即便再尽力想去寻索某个细节的流光,却也只是徒劳。
——长安城里,未央宫中,也是一样。
对于如今大汉的朝臣百姓来说,登基已经两年多的武帝的确算得上是一位伟大的帝王,而他不过十七岁的年纪更是在大汉天下传为佳谈——少年得志而有为,知人而善用;擢士于市,广推新令;政事通明,民间安乐……
只可惜所有这些优点加起来也遮掩不了少年皇帝的短板——自其登基至今已经两年多,那大汉皇室的后宫中,却连一位平日侍寝的妃子都没有,更别说子嗣了。
这一点可真是急坏了那些为皇室后代操碎了心的大臣们——要知道,先帝当年登基的时候,除了如今的小皇帝之外可是已经有了九个儿子了,更别说那一众后妃;如今到了这一位的身上——他们不求十七岁的小皇帝弄出九个儿子来,可好歹不能让偌大的皇室后宫空无一人吧,哪怕您只是带回去充充样子呢?
——实际上,会这么想的那些都是这两年间才被提拔上来的。
而那些早在少年皇帝登基之初就已经在朝中任职的、勉强算得上“两朝元老”的那些大臣们,在看到年轻的同僚们锲而不舍地一次次在朝会中上谏请皇上选秀纳妃又一次次被皇上笑着“此事再议”时,他们只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在心里冷笑着嘲讽这些无知的后辈们——
呵呵,谁告诉你们后宫空无一人的?我大汉天下最宝贝的、半点摔不得也碰不得的、一不小心惹火了跑丢了就要举天下之力围追堵截的……人物,这会子多半就躺在皇帝的寝宫里面春眠未醒呢——你要敢站出来说一句那不是人,……信不信皇上笑着让人给你上宫刑?
只是这话他们这些老臣即便是提点后辈也不会说得太清楚——陈小侯爷的身份敏感着呢,本来就不是什么特别光宗耀祖的事情,更何况总是笑着的少年武帝还跟护着自己的逆鳞似的,敢磕碰着一点儿——哪怕只是在言语上——都得让武帝整治个彻底。
——就像是两年前那码事儿,朝中某位大臣在聚会痛饮之后没能管住自己的嘴,一不小心顺出来几句——“那陈阿娇不过是个靠身体取悦皇帝的娈宠……被压得久了估计连男人都做不成……”
而这话当天就传到武帝的耳朵里,当天夜里便是一道圣旨去了那位还迷糊着的大臣家里——条条罪名罗列得清晰明了,最后那条“谤议君主、不臣之心”更是压得彻底——连夜抄家,株连九族,从头到尾一个不落地通通下狱服刑。
关系好一些的不太忍心,还想等着两天后的朝会求个情,结果第二天宫里又有消息传出来——少年武帝开恩,不忍为朝事尽力的大臣在牢狱里悔恨终老,下旨将其从这入狱的百十口人里牵出来——
赏了宫刑。
第三天的朝会上,那些大臣们看着龙椅上笑眯眯的少年武帝,无一不觉得下面凉飕飕的,——整个朝会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替那位已经“连男人都做不成”了的大臣说情。
少年武帝临下朝的时候,委婉地表示了一下“大家都没有学坏,朕心甚慰,这次轻饶了那位大臣,再有下次绝不顾忌情面”。
想想那位大臣的惨状,同僚们擦了擦汗——感情这还是顾忌情面了,至于不顾忌情面是怎样的,他们完全没有去想象。
——因为从那以后再没人敢明着提一句宫里那位陈小侯爷怎么怎么样了。
阿秋算是宫里的新人——她来这儿只有一年多的样子,只觉得这宫里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她原来听家里老人说,宫里有许多漂亮极了的花,还有许多比花还漂亮的女子——她们这些小宫女进去之后,可能会分到各种不同的宫里去,伺候着不同的漂亮女子,若是运气好一些,会遇上为相较来说和善些的主子,若是运气不好……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可是她来了宫里之后,只看见了些漂亮的花,而宫里的女子似乎只有她们这些宫女。
至于原因,人人都很避讳,连同屋的资历老一些人又很不错的小桃姐都不肯与她说,只是让她别多问,问多了要出事的。
——嗯,小桃姐人很好,所以当这几天她病很重,有人来叫她去做活的时候,阿秋毫不犹豫地就顶替了——
她本来以为是什么跑腿的出力的,最后却知道是轮到小桃姐去那个神秘兮兮的“馆陶宫”里伺候一天了。
说那馆陶宫神秘兮兮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阿秋知道那里从前是馆陶公主的住所,听说两年多前馆陶公主还因为什么原因被囚禁在那儿一段时间,后来馆陶公主被如今的武帝在宫外封了一处府邸,搬了出去,然后那宫里又住进去一位。
再然后她就不清楚了,因为从那宫殿换了主人之后,她们这些没有得令的宫女侍官都不能再接近那宫殿外围几十丈的范围。
就因为这份神秘,阿秋端着茶跟在侍官身后进去的时候还有些紧张。
彼时是入春没多久的时节,寒意还未褪去,穿过了层层的门径,最后到了里面的宫殿时,乍一入门,便是迎面而来的暖意。
殿里的各个角落都放着暖炉,却没见到一个下人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