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溪今天觉得很烦,食难下咽寝不安眠——实际上从三天前,他们县里大牢住进去一位大爷,他就已经开始抓心挠肝地烦了。
偏偏还有不长眼的总是在他面前晃悠——
“赵狗蛋你还嫌给本官找的麻烦不够多是不是?!——滚滚滚别来烦老子!”
看见下面缩着肩膀站着的那个甲衣卫兵,曹溪就打心里觉得碍眼——要不是这赵狗蛋不知道收了聂家多少东西,屁颠屁颠地跑去带回来位大爷,他曹溪身为一县之长,手下万户良民,怎么至于烦成现在这个样子?!
一想起三天前拉着“坐牢”的大旗摆着祖宗的谱淡定闲适就迈进了县里铁牢的那位公子,曹溪就觉得嘴上气出来的疮又开始疼了。
——他这县里有那么两家即便是他也招惹不起——其一就是这雁门郡的一亩三分地上商贾里独大的聂家,家底之雄厚虽谈不上富可敌国,但敌一座城镇还是没什么问题;另一位就是那青阳侯府杜家,青阳侯手里封了三四个县,曹溪所辖之县恰在其内,虽说这青阳侯也插手不得这行政之事,但曹溪头顶上总归错综复杂,他并不敢忤了那位的意思。
——就因为这,他给自己招来个祖宗,天天搁县衙大牢里供着。
主要他还不知道自己供着的是是哪路神仙——这件事也是烦了他很多天的源头所在。
那一日在如归楼里发生的事情他已经查探了个十之八/九,唯一能看出来的一点就是这人来头很大,其他的倒是半分都没流露在外。
曹溪本想着从那位陈公子的几位护卫身上下手,奈何那几位护卫摆起谱来比他们的主子还没边儿,每天都跟那八座门神似的,除了专门从镇上酒楼里订的饭食,在送进牢里之前他们会动手检查个透彻之外,每天都冷着脸一副“你们都欠我一条命”的表情站在牢狱外面,让曹溪也无从下手。
想到这儿,曹溪皱着眉出了屋子,果然看见那赵狗蛋一脸认错的模样站在门边上。
“行了别在我这儿装了,你去聂家看看,看他们把那位的身份打听得怎么样了。”
那甲衣卫兵领了命令就往外去了。
聂家,正堂。
聂长空的眉毛打结似的纠结在一起,他的旁边的主位还空着,聂家其余人都大气不敢出,默默地站在一边。
室内安静得压抑。
正在这时,堂外一个聂家的家仆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老太爷——青阳侯到了——”
聂长空也坐不住了,倏然站起身来,“还不将人请进来——不不,我亲自去迎——”
“不必了——”
堂外一道声音由远及近,“我已经进来了。”
一时堂内聂家众人纷纷见礼。
青阳侯摆了摆手,径直走到了主位,也不推辞便直接落座——
“我听闻此事便连夜赶回,尚不及查证,还烦请聂老太爷将事情前后一一与我说清。”
聂长空顿了顿,伸手招过来一个记性好些的聂家小辈,“——你将当日事情前前后后,与青阳侯重述。”
那人身子一震,“老太爷,……全部吗?”
聂长空自然知道他顾忌的是什么,不由脸色微变,“……全部重述。”
那聂家小辈也不敢怠慢,便回想着当日陈小娇说过的话,近乎一字不落地重复了下来。这前前后后虽然不及当日陈小娇的语气激扬,但一番言辞却着实让聂长空的脸色几经变化,最后定在一副铁青的模样上了。
而另一边的青阳侯听注意到了这些,只是脸上凝重了几分,他转头望向聂长空,“聂老太爷,你可注意到,那位公子在最后说过一句话?”
聂长空却有些急了:“杜君侯到了这时候就不要再卖关子了,您若是想到什么尽可说出不必顾忌。”
青阳侯眼底微微闪过些不悦的情绪,但并未表露在脸上,“小女在拿出青阳侯府的凭证之后,那位公子说过一句——‘小小一个雁门郡’——可有此事?”
聂长空那么多年走南闯北地把聂家撑起来,自然算的上心思通透,青阳侯一点出,他就微微一震:“——长安城来的?!”
青阳侯顿首。
聂长空一时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他急切地在脑海里搜寻着这位陈公子来之前,聂律对那人身份的含糊介绍。
“聂老太爷可知道这位公子姓甚名谁?”
青阳侯再次开口,“京城里那些大户,我还是知道些的。”
聂长空急道:“只知道这位公子姓陈,年纪大约在十八九岁,应是尚未加冠。”
“姓陈……十八九岁……”青阳侯闭起眼睛,在记忆里飞快地搜寻起来,半晌后他茫然睁眼道,“据我所知,长安城里并无哪位大户有年龄、姓氏都对应的,难道是我猜错了?”
聂长空闻言,总算在心底出了一口气,另一点埋藏已久的侥幸也被提起来:“也许是这竖子故意诈言以期避祸也说不定呢……”
青阳侯也似乎放松了下来:“只要不是招惹上长安城里那些大户,即便是同级王侯也有回旋余地,既然如此,那我便回府着人去查探一二,聂老太爷不必过于忧心。有什么消息我会令人来传信的。”
说着话,青阳侯便起身欲向外去。
聂长空也站起身来:“我送杜君侯出府,杜君侯,请——”
青阳侯刚点头要转身,兀然身子一震,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倏然惨白一片,他猛地上前一步,望着聂长空惊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