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敏闷闷地跟着嘉言往昭阳殿方向走。虽然嘉言没有说,嘉敏也猜得到,王妃不喜欢她夜闯乾安殿。唤她过去,大约是要训斥一场了。那倒没什么。嘉敏心里一动,问:“昨晚乾安殿的事,你从哪里听说的?”
嘉言说:“我还要从哪里听说,宫里都传遍了,说皇帝哥哥发好大的火,要整顿乾安殿呢。”
皇帝整顿乾安殿,可不是因为她夜闯的缘故。嘉敏也懒得和嘉言解释。却听嘉言又道:“你少去惹她罢。还有表姐。我也知道你和表姐不和,但至于事事都针对她吗?别说我没提醒你,表姐是要做皇后的。”
“你也觉得,胡家表姐会做皇后?”嘉敏问。
嘉言从鼻子里哼一声:“难不成还有别人?”
嘉敏道:“你也觉得,胡家表姐适合做皇后?”
这句话倒让嘉言沉默了一会儿,大约是想到胡嘉子暴烈的性子。但是再暴烈,那也是打小和她好的表姐。嘉言道:“阿姐你胡说什么,什么合适不合适,哪里是我们能置喙的,万事有太后呢。”
皇帝的婚事,自然是太后做主,可惜……嘉敏道:“陛下怎么对胡家表姐,你也看到了……何必呢?”
嘉言斜看了嘉敏一眼:“阿姐倒是会说别人!”
嘉敏也知道,嘉言说的是她和萧南。她说的没有错。嘉敏倒是想铁骨铮铮发一回毒誓,比如说“我元嘉敏要是再缠着萧南,就叫我挫骨扬灰不得好死”之类的话,不过仔细一想,她前儿还在缠着萧南呢,猛然转变态度,只怕更教人起疑。说到不如做到。时间……时间会证明她的。
嘉言一向瞧不上嘉敏对萧南倒贴。不过佛堂里和嘉敏把白芷的事儿说开以后,她嘴上不说,心里对嘉敏多少有些感激。所以也不过分刺激她。姐妹俩沉默着走完最后一段,就到了昭阳殿。
昭阳殿里王妃和太后都在,王妃躺着,太后坐着。
嘉敏进门,王妃就是一声暴喝:“给我跪下!”
太后忙道:“阿妩你这是做什么……仔细动了气。都吓着孩子了。阿敏你莫听你母亲胡说,到哀家这里来,哀家来问你。”
嘉敏瞧了王妃一眼,王妃立时就道:“太后有话要问你,还不快去!”
这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了。要照平常,该是太后唱白脸,把好人让给王妃做才对。之所以让王妃来担任这个角色,大约是因为事涉皇帝,怕真吓到她——毕竟王妃动怒,只是家事,太后动怒,就是国事了。
嘉敏心领神会,走到太后面前。
太后一贯的和颜悦色,拉住她的手说:“哀家听说,你昨儿晚上到乾安殿,说小潘儿拿了你的镯子,强行带走了她,惹得皇帝发了老大的火。他们不知道,哀家是知道的,你这孩子,没那么冲动。必然是事出有因。所以,你来告诉哀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嘉敏跪下道:“回太后的话,小潘儿没有拿我的镯子。”
“你!”南平王妃大怒,几乎要坐起来,被嘉言死死按住,给她顺心口:“母亲让阿姐把话说完!”
太后赞许地看了嘉言一眼。
嘉敏道:“昨晚小潘儿得罪了胡家表姐,有人要借胡家表姐的名义害小潘儿,事发突然,又时机紧迫,我找不到别的借口,只好出此下策。”
银针的事,太后和王妃其实已经得了消息,听到嘉敏这么说,知道她没有说谎,对望一眼,王妃问道:“你怎么知道有人要害小潘儿,还是以嘉子的名义?”
嘉敏平平地道:“我没有证据。”
“你的意思是,”太后皱了眉头:“是你推测?”
“是。”嘉敏说。
太后又看了王妃一眼,嘉敏不等王妃问,自己就说了出来:“之前,大家都知道那个时辰,九鲤湖会有匠人出没,所以原本并不在那个时辰出来,可是偏偏,画舫才清理好,陛下刚好带小潘儿游湖,就和胡家表姐撞上了。”
“就因为这个?”
嘉敏道:“嘉敏也自知可能是疑心太过,但是瑶光寺事情之后,嘉敏只怕万一。”
她提到瑶光寺,在场三人不约而同都沉默了。那件事中,嘉言无疑是受了惊吓,王妃无疑是受了委屈。而嘉敏,没有人问过,她受了什么影响。王妃甚至想:如果是嘉敏的亲娘在,也许是会过问吧。
这个念头让一向觉得继女多事又不知好歹的王妃有些愧疚了。
太后摸摸嘉敏的鬓发:“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嘉敏低垂着头,不说话。
太后又问:“那你又怎么知道,那人会把罪名推到嘉子头上去呢?”
嘉敏迟疑了片刻,方才答道:“理当如是。就算小潘儿平日里另有结仇。但是昨晚得罪的是胡家表姐,所以胡家表姐会成为第一个被怀疑的,而因为太后总理后宫,无论胡家表姐怎么辩解,都会有人怀疑是太后包庇。”
众口铄金,三人成虎,如果昨晚真死了小潘儿,胡嘉子的名声,是怎么都洗不净了——进门之后要处置,那是另外一回事,如今,胡嘉子还真没这资格。
太后沉默了一会儿,这个结果,是她没想到的,如果胡嘉子真坏了名声,就算她以太后之尊,也无法强行扶持她坐上皇后的宝座。幸好……太后轻轻舒了口气:“你这孩子,怎么不叫人来知会哀家一声,也少些闲话。”
“时间上恐怕来不及,”嘉敏说:“而且竹苓葳了脚,我身边实无可用之人,三者,我没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