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嘉敏已经换好了衣裳,梳洗过,上了妆,戴好首饰。谷雨回来禀报说,没找到世子。
“没找到就没找到吧。”嘉敏毫不在意。
“那一会儿王妃问起,姑娘怎么回答呢?”谷雨有些担心。
“问什么?”
“问世子哪儿去了呀。”谷雨说。
“我怎么知道,”嘉敏笑嘻嘻地说,“哥哥又不是昭询,去哪儿都要人抱着,兴许是有羽林郎来找,他回宫里去了呢。”
谷雨:……
姑娘咱们说正经的,你能正经点吗?
自有比丘尼给嘉敏主仆领路。南平王妃已经等候有一段时间了,见了嘉敏,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笑道:“看起来好多了。”
嘉敏微笑回礼:“劳母亲挂念。”
“这是我家三娘,”南平王妃给屋中贵妇介绍说,“三娘,这是李夫人。”
“伯母好。”嘉敏乖巧地问安。
李夫人起身要给她行礼,被王妃拦住:“今儿咱们这里只叙辈分,不论品秩。”——应该的,要万一她做了昭诩的丈母娘,这个礼,嘉敏哪里受得起。
嘉敏却不知道这个,心里直犯嘀咕:王妃叫她来见人做什么?
李夫人却堆了满脸的笑,没口子夸赞嘉敏,直夸得她天上有地下无,还从手腕上捋下一只赤金雕花镯塞给嘉敏,说是见面礼。嘉敏口中说着“长者赐不敢辞”,心里却直不住打鼓,不知道这两位是什么意思。
正胡思乱想时候,李十二娘匆匆从门外进来,说道:“伯母,九姐昏倒了!”
“什么!”李夫人惊得登时站起,满面惶然。
嘉敏回天心苑的时候昭诩已经在房里,看来等了不少时候,素娘、惊蛰几个服侍得倒还周到,并没有不耐烦的样子。
嘉敏道:“我道哥哥是特意来看我,却原来,是为了来相看媳妇呀。”
昭诩辩解道:“明明就是特意来看你,顺便相看。”说道“相看”两个字,还是有些脸红。又问:“几个小娘子怎么样了?”
嘉敏:……
“那死蛇是你放的么?”
“不是故意的。”昭诩说,“我在那树上,她们一直不走,刚好又爬来一条不识趣的长虫,我就顺手宰了,一时没拿稳——”
嘉敏:……
“可吓得人家够呛!”嘉敏道,“九娘是直接昏厥过去了,住持把过脉,倒是无碍,只是受了惊吓,还没八娘严重,八娘当时眼睛都直了,李夫人抱着她不知道喊了多少声‘乖囡囡’,才好歹回过魂来。”
“那十二娘呢?”昭诩问。
“十二娘倒是镇定。”嘉敏淡淡地说,没有告诉昭诩这份镇定让王妃大为欣赏。
兄妹俩都沉默了一会儿。
“哥哥——”
“三娘——”
“哥哥先说。”嘉敏道。
“还是你先说吧。”昭诩叹了口气。
“哥哥当真不是故意的么?”嘉敏问。
昭诩:……
昭诩干咳一声。嘉敏道:“我猜也不是。哥哥拿刀的手,还拿不住一条蛇?而且哥哥当时……到底为什么躲树上去呢?难道不是为了偷听李家小娘子说话么?”
昭诩:……
合着我在三娘心里特么就是登徒子?他忿忿地想,正色道:“还真不是!”
“哦?”嘉敏扬眉,“那为什么呢?”
昭诩极少见到这样咄咄逼人的嘉敏,很有些招架不住,心里有个声音在咆哮:特么谁说我家妹子懦弱无用的,这完全是只伪装成虎斑猫的吊睛白额大老虎啊!他不敢和嘉敏说起谢云然的事,只含混道:“我就是经过。”
嘉敏嗤笑一声,倒不再逼他,只问:“那李家这几个娘子中,哥哥可看中了哪个?”
昭诩沉默了一会儿,只道:“母亲像是看上了十二娘。”
果然还是十二娘啊,嘉敏心里一沉。她前世的嫂子就是李十二娘。父亲和兄长横死之后,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后来想,应该是李家接走了她。到她被周城带回洛阳,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消息,说她改嫁了周五郎,据说是很恩爱。嘉敏住在东柏堂的时候,她还来看过她一次。
她说:“公主莫要怪我。”
嘉敏心里想我有什么可怪你的。独善其身远远好过落井下石。难道她还能指望有谁雪中送炭?
她说:“不是我不肯为你哥哥守着……”
但是他们也没有一儿半女。嘉敏简直能流利地帮她续下去。当然嘉敏并不是怪她,她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说这个话。连她自己都沦落到这个份上,难道还要为难寡嫂?何况北朝素来少有守寡的风气。
不过她也知道,如果没有周城对她的另眼相待,李十二娘不会再来见她,李十二娘是个聪明人,聪明人难免凉薄,也许是看得太明白,知道这个世界上,讲究一个“利”字远远好过“义”字。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乱世里能活下来的,都是这样的人。
她不知道李十二娘后来怎么样了,她相信即便这个世界再颠覆一次、两次……无数次,她都能过得很好。
如果贺兰初袖在这里,一定会很开心,因为只有她知道,只有她知道那之后发生了什么,知道李十二娘如何深得芈氏信任,她那双纤纤玉手,怎样把燕朝往彻底灭亡的道路上又推了一把。
“哥哥也中意么?”这时候嘉敏问。
昭诩再一次避而不答,反问:“三娘觉得十二娘怎么样?”
他这样认真的姿态,嘉敏也只能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