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将要靠近老树了,一张白生生的面孔忽然从树后伸了出来。面孔打着刘海挽着发髻,正是个旧式小媳妇的模样,而且还是个楚楚可怜的漂亮小媳妇,只是两道细眉蹙起,是个痛苦的神情。对着无心看了一眼,小媳妇开了口:“大哥救命,我刚扭伤了脚,现在疼得一动都动不得了。”
无心笑嘻嘻的绕到了她的面前,在一米远外稳稳当当的蹲下了:“你怎么扭的?”
小媳妇斜斜的伸出一只雪白的小手:“就在那边的草窝子里,我是一个不留神踩空了,嗳哟,可疼死我了。”
无心又问:“扭了你哪只脚?”
小媳妇向下一努嘴:“喏,左脚。”
无心上下打量着小媳妇,见她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白布裤袄,眉目之间颇有几分动人的姿色。对着小媳妇点了点头,他笑眯眯的站起了身:“我知道了,再会。”
话音落下,他转身要走。小媳妇一见,登时急了:“单是知道有什么用呀,大哥,你得救我。你不救我,我非在林子里冻死不可。”
无心在她面前又蹲下了,慢条斯理的问道:“我怎么救你?”
小媳妇抿嘴一笑:“你背我走。”
无心一歪脑袋,唱歌似的答道:“我可不舍得费力气,背你走多累!”
小媳妇抬手作势对他一打:“你个小气鬼,大冷的天气,你权当是背张人肉褥子了。”
无心掏了掏耳朵:“就算你是褥子,也轮不到我睡。”
小媳妇向他一挤眼睛:“不要脸的,有本事你也抢着睡一觉。”
无心露出一脸傻相,对着她眨巴眼睛:“可我现在一点儿也不困,我今天早上刚睡醒。”
小媳妇格格笑了:“臭小子,你装什么傻?”
无心一立眉毛:“好哇!你敢说我傻?我今天饶不了你!”
话音落下,他冲上去一手抓住小媳妇的衣领,另一只手高高举起,一鼓作气连扇了对方十几个大嘴巴,把小媳妇的脑袋抽成了拨浪鼓。小媳妇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了,当即开始挣扎。抬起双手挡住无心的大巴掌,她对着无心一张嘴,“呼”的喷出一团青雾。而无心当即还击,力道很足的“呸”了一声,把一口唾沫直啐到了对方脸上。
小媳妇气得目眦欲裂,张大嘴巴不换气的往外喷雾,无心则是接二连三的大啐不止。两人如此对战片刻,很快一起累得口干舌燥。小媳妇不住的做深呼吸,无心也是左看右看,想要找口雪来润喉。双方正是对峙之时,小媳妇忽然向后一仰头,换了个角度审视无心,同时口中做狐狸叫:“嗷?我怎么看你有一点眼熟?”
无心依然紧抓着她的领口:“妖精,少和我套近乎!信不信我对你先奸后杀再烧烤?”
小媳妇大叫一声:“操!这句话也很耳熟,莫非你是……”
无心紧盯着她:“我是谁?”
小媳妇的嗓门降了一个调子:“莫非你是……无心?”
无心吓了一跳:“你怎么认识我?”
小媳妇当胸给了他一拳:“乾隆年间你爱过我,你全忘了?”
无心影影绰绰的想起了一点皮毛,但是心惊肉跳,宁愿自己没想起来:“两百年前的事情你还记得?你这心胸也太不宽广了!”
手中的领口忽然一松,一只白毛红眼的大狐狸从袄裤中窜了出来,从天而降扑倒无心:“你他娘的少说风凉话!你敢说你不认识我?”
无心躺在地上,硬着头皮答道:“我好像是……认识你……一点点。”
大白狐狸一爪子摁住他的喉咙,张嘴说出流利的人话:“薄情寡义的东西,你敢说你只认识我一点点?”
无心非常了解对方的战斗力,所以一时反倒不敢妄动:“大白,你听我说——”
狐狸不听:“两百年前你还叫我小白,现在怎么成大白了?”
无心向她苦笑:“两百年前我是在恭维你,你看你这身材,比狼狗都大,在我心目中,一直都是大白。大白,刚才我没认出你,以为是个要害人的小狐狸精,就下了狠手。你要是生气,我让你打回来。打完之后你我就从此别过吧,你当你的妖,我做我的人。好不好?”
狐狸从头到尾扭成一股波浪:“不听不听不听!两百年前你不告而别,我还没有跟你算总账呢!”
无心苦着脸看着她,心想这么沉重的狐狸还要撒娇,简直快要压扁自己了。
与此同时,四周窸窸窣窣的起了响声,五六只大大小小的红狐狸从林子深处跑了出来,各自乖乖的围坐在了周围,一副徒子徒孙的乖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