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侍卫扑灭了大火,可是,澄心殿已经变得焦黑凄凉,令人唏嘘。舒蝤鴵裻
沈昭站在昔日大殿朱门前,看着眼前颓败的光景,心万般沉闷,眼中痛色分明。
陛下待臣的种种好,臣来世再报。
他问了宫人,知道晋王和皇贵妃在慈宁殿,便立刻前往。
孙太后经受不住打击,仍然昏迷,而叶妩也倒下了,偏殿歇着,徐太医正在把脉澹。
沈昭在寝殿前止步,听到殿内传出声音。
“徐大人,方才她腹痛,没大碍吧。”楚明轩担忧地问。
“皇贵妃没什么大碍,只是悲伤过度、动了胎气。”徐太医语声缓重怀。
“什么?”楚明轩又震惊又错愕,“妩儿有喜?”
“皇贵妃已有一月身孕。”
叶妩亦震惊,可是,片刻之后就悲痛来袭。为什么陛下死了才知道怀有他的骨肉?老天爷,为什么这么捉弄我们?
沈昭心中百味杂陈,喜,忧,痛,涩……陛下有了遗腹子,自然是好事,而她有了陛下的骨肉,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走进寝殿,他向晋王行礼,看见她面色苍白、悲痛难抑,心中难过。
泪水再次涌出,她哑声问:“你告诉我,陛下还活着……”
沈昭颔首,“皇贵妃节哀顺变。”
她不敢相信,陛下不在了,永远再也见不到了……上苍为什么这么残忍?为什么……
徐太医难过道:“皇贵妃,腹中皇嗣要紧。虽然陛下驾崩,但皇贵妃要诞下陛下的遗腹子,陛下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
“徐大人此言有理。”楚明轩痛声道,“妩儿,眼下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把孩子生下来,否则,皇兄死不瞑目。”
“皇贵妃莫胡思乱想,活着就有希望,如今,腹中孩儿就是你的希望。”沈昭脸上的伤如湖水漾开,波光粼粼。
“让皇贵妃歇会儿。”徐太医道。
三人退出寝殿,沈昭转头望去,她靠在大枕上,目光呆滞,好似万念俱灰。
来到正殿前庭,徐太医告退回太医院,楚明轩下巴微扬,望着御书房的方向,神色淡淡。
沈昭面无表情道:“再过数日,王爷便可心想事成。”
楚明轩负手而立,未曾转身,“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王爷心中有数,只是王爷不想听。”
“那便不要说。”
“王爷没料到陛下留下遗腹子吧。”沈昭浅笑,冷涩如秋风。
“本王会视如己出。”楚明轩的玄色广袂被秋风卷起,宛如黑色的旗幡,统帅千军万马。
“照皇贵妃如此神情,只怕一时之间无法接受既成事实。倘若心郁气结,只怕……”
“那劳烦沈大人多多开解她。”楚明轩转过身,眸光犀利如剑,“妩儿未曾册封,往后沈大人莫再叫皇贵妃。”
沈昭温和地看他,不卑不亢,不喜不怒,令人瞧不出情绪。
楚明轩目色冷郁,“皇兄驾崩,葬仪繁琐,沈大人乃肱骨重臣,便费心打点。”
沈昭的语声轻淡一如雪地无痕,“王爷放心,臣会打点好葬仪。”
————
叶妩醒来时候,殿外已被夜色笼罩,漆黑如墨,无穷无尽的黑,黑得令人透不过气。
碧锦端来晚膳,“皇贵妃,吃点儿瘦肉粥吧。这是奴婢照您的法子做的,您尝尝。”
叶妩勉强吃了几口,怎么也吃不下。
碧锦没有逼她,宽慰她两句,退出去了。
叶妩呆呆地坐了半晌,系上披风,往外走。一个宫女叫“皇贵妃”,问她去哪里,她恍若未闻,出了偏殿,一直往外走。
这宫女叫做碧心,是碧锦的姑表妹子,碧锦让她来照料皇贵妃,她便来了。
她见皇贵妃一路出了慈宁殿,紧紧跟着。
叶妩快步而行,撞到人了也不知,神色木然。
碧心跟着她走到澄心殿,见她愣愣地望着已成灰烬、焦炭的殿宇,便陪在一边。
夜色为这片废墟添了几分神秘,却掩盖不了它的伤痛、遗憾。叶妩静静地望着,泪水涟涟,从下巴滴落。
似有水从天而降,落在她头上、脸上,淅淅沥沥,与泪水混合在一起,模糊了眼。
秋雨绵绵,片刻之间淋湿了他们曾经缠绵恩爱的殿宇废墟,淋湿了她的身,为这凄伤、悲痛的夜晚增添几分湿冷。
“皇贵妃,落雨了,回去吧。您怀有皇嗣,会淋坏身子的。”碧心劝道。
叶妩没有听见,只有潺潺的雨声,只有心中对楚明锋的呼唤。
陛下,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只是藏起来了,是不是?
陛下,我们有孩子了,你不是一直想要孩子吗?我有孩子了,为什么你不辞而别?
陛下,如果你死了,便入我的梦境,告诉我你在哪里;如果你还活着,回来找我,好不好?
陛下,我把孩子生下来,好不好?
她脸上都是水,心痛如刀绞,鬼使神差地往前走,走进那片废墟。
碧心叫她,她全然听不见。碧心焦急地拉住她,她转过头,森厉的目光横来,碧心松了手。
叶妩在废墟走来走去,好像在找什么。
忽然,地上有两块黑黑的东西,她惊喜地捡起来,用衣袂擦了擦,认出这就是那两枚血玉雕镂鸳鸯扣。她如获至宝,贴在胸口,终于放声大哭……
碧心看她悲痛地哭,心生恻隐,却又不知如何安慰。
千般痛楚,万般悲恸,人生最痛的莫过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