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十几人,普通农家住不下,张叔挑了里正家的大宅子,用十两银子包下了东西厢房。
程钰一直将人背到东厢房门口才去了对面。
他跟定王住一间,进去时察觉有人一直在愤怒地注视他,程钰无动于衷,也没理会定王意味深长的打量,先去换洗。
女眷那边就忙多了,张婶领着秋兰去厨房提热水,春柳先服侍含珠脱衣擦干,她擦左边凝珠就抱着姐姐右边手臂,一会儿两人再换个位置。含珠被妹妹这副黏人劲儿弄得心软软的,柔声哄道:“凝珠别怕,姐姐没事了,你看姐姐好好的,是不是?”
凝珠埋在姐姐怀里,泪疙瘩一串一串地掉。
姐姐是她最亲的人,比爹爹还亲,姐姐掉水里她哭,姐姐回来了,她还是忍不住哭。
含珠拿她没办法,听张婶说热水备好了,她笑着帮小丫头擦泪,“凝珠跟姐姐一起洗?”
凝珠哽咽着点头,“我帮姐姐擦背。”
姐俩真就一起去泡热水澡了。
“姐姐身上真香。”水汽氤氲,凝珠坐在姐姐身后给她擦背,深深吸了口道,“我最喜欢姐姐身上的香了,比什么香膏都好闻。”
“妹妹长大了也香。”含珠心不在焉地陪妹妹说话,手拿巾子擦拭前面,碰到胸口,她脸上发烫,又想到了那一路。他力气大的惊人,除了她自己要下来那一次,他都没有停过,稳稳地背着她在雨里行走,肩膀比记忆里小时候爹爹的还要结实宽阔,让人安心。
想到他,马上又想到江边他低头亲她……
含珠不自觉地攥紧了巾子
她当然知道他是在救她,可,嘴对嘴,不是亲是什么?
幸好他是正人君子,没有占别的便宜。
外面雨声噼啪,含珠抿抿唇,心乱如麻。
她被他亲了,两人也有了那么长的肌肤相亲,她却另有婚约。爹爹走时将她许给张福,那是爹爹信任的人,含珠没有拒绝的理由,可是现在,她突然不想嫁张福了……
念头一起,含珠陡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顿时又羞又愧。
人家只是出于侠义之心才救的她,她竟因此而悔嫁?不嫁张福,难道要嫁给他?她连对方姓甚名谁家住何处都不知道,他也没有救人之外的其他意思,她先乱了心,如何对得起爹爹自小的教养,如何对得起张叔一家人的忠心?
含珠抬起巾子蒙到头上,温热的水顺着脸庞下流,越来越缓,她的心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他只是她的救命恩人,到了天津大概就分开了,除此之外,两人什么关系都没有。
沐浴完毕,含珠换上从里正家小姐那里借来的新衣裳,跟妹妹一起钻进了被窝。
张婶端了一大碗姜汤过来。
张叔也端了姜汤去了程钰那边。
等程钰喝了汤,张叔撩起衣摆跪了下去,正正经经磕了三个头:“公子又救了我家姑娘一命,老奴代姑娘谢过公子,公子的大恩大德江家无以为报,日后公子若有吩咐,老奴定全力替公子效命。”
程钰神色淡淡:“不必,当时我在水里,一时冲动就去救了,如果我在岸上,未必会去。”
张叔没料到他是这种态度,错愕地抬起头。
定王翘着嘴角看热闹。
“出去吧。”程钰开口撵人。
张叔回神,神色复杂地道:“好,老奴就不打扰两位公子休息了。”收好碗退了出去。
程钰躺在了炕上。
定王靠在炕里头,伸脚踢了踢他腿,“一时冲动就去救人,你就不怕自己也回不来了?还背了她一路,啧啧,我可没看到你对哪个姑娘这么体贴过。”
“如果是江家二姑娘落水,你会不会去救?”程钰闭着眼睛问。
定王怔了一下。
凝珠落水……
他应该会救吧,他水性好,这点风浪根本不看在眼里,凝珠又是个招人疼的孩子。
明白了程钰的意思,定王反驳道:“我跟凝珠多多少少都有了点交情,你跟那位大姑娘难道也朝夕相处过?”
“当初你昏迷不醒,我用匕首挟持了她一路,不救她,我心中有愧。”他喜欢问东问西,程钰重新坐了起来,对着窗外道:“二哥别乱猜了,我现在没有那种心思,就算有,我也不会找一个有婚约在身的姑娘。京城美人多的是,真想要,我早娶了纳了。”
定王半信半疑,拐弯问道:“说起来到现在我也没见过那位大姑娘,长得是不是很美?”
“好奇就自己去看。”程钰瞥他一眼,继续睡觉。
定王干笑两声,不再逗他。
隔壁厢房里头,两个船家站在窗前预测雨势,张福忽的从炕上跳下地,抓起蓑衣往身上披。
“你去哪儿?”张叔皱眉问。
“我去江边看着,别叫人冒雨偷了东西。”张福闷声道。
张叔正好也有话想跟儿子说,便穿上另一套蓑衣跟他一起去了,出了里正家,张叔跟儿子并肩而行,叹气道:“阿福,爹仔细想过了,你跟大姑娘的婚事还是算了吧,咱们是下人,配不上的,勉强凑一起也过不到一处。”
“他就配得上含珠?”张福突地转身,指着里正家吼了起来,“他就配得上含珠?爹你知道他是什么来头吗?你知道他家里有没有妻妾?你知道他家里长辈会不会像顾家那样瞧不起含珠?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想把含珠给他,你是他爹还是我爹!是,我是配不上含珠,可我会对她好,把她当菩萨供着,入了赘还有爹你亲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