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从酒店厚重的天鹅绒窗帘的缝隙中挤了进来,细长的一条,成为这昏暗房间中的唯一一道暖光,透过这道亮光,可以看到空气漂浮的细小尘埃。
光点透过禾姳青墨色的长卷发及凝白的双肩,毫不吝啬地铺散在男人近古铜色的肌肤上,将室内的气氛染上一丝夏日的悸动。
安静的空气里,禾姳睡的并不安稳,两道远山眉紧紧的拧着,长长的睫毛不停的轻颤,仔细观察,可以看到眼皮下眼珠快速的转动,额头上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沾湿了额前的碎发,让羽被里的女人看起来有些无助。
手指紧紧的抓着羽被,睫毛猛地颤动之后,禾姳从梦里惊醒,抓着羽被从*上忽的坐起身来。
梦里似乎又回到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么高的楼房屋顶,天际没有一丝亮光,那些蓝绿色的光线撕扯黑暗,混沌一片,她站在妈妈的身后,那些蓝绿色的光线就像是可怕的妖魔笼罩在她的头顶,近到只要一伸手就可以碰到,夜里很冷,风像是刀子一样刮在她的脸上,空中有大雪洋洋洒洒的落下来,在她的脖颈间融化,冷到彻骨。
妈妈最后看她一眼,泪眼朦胧,然后在她撕心裂肺的哭声中纵身一跃跳下楼房,消失在她的面前,她趴在楼顶边缘,水泥地将她的手指冻得几乎没有知觉,她看到楼下满目的鲜红中,她的妈妈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闭上了眼睛,她的身下是大片大片的纯白,那些血迹如同绽放在天地间的曼陀罗花,晃得她眼睛生疼,她叫一声妈妈,却再也不会有人答应,眼泪流在脸上结成冰,那一刻,她方知,这世间终于剩她一个人,孑然一身。
从那以后好几年,每每她闭上眼,都是那夜漫天风雪中刺眼的红,呼吸中似乎永远都夹杂着一股血腥味儿,浓郁芬芳,无论过了十年还是几十年,都无法忘却。
半阖着眼睛跌落在*头,眼底泪光闪闪,沾湿了睫毛。
望着落在指尖的光点,禾姳忽然想起江城跟她说的话。
那是她被江城捡回去的第二年,她同样是从梦中惊醒,带着满脸的泪痕仰着下巴问江城,“爸,你怎么从来都不哭?”
江城看着她,一字一句,“姳儿,要想哭不出来挺简单的。”
“第一步,抬头。”
“第二步,闭眼。”
这样,眼泪就都流进心里了。
别人看不到你的软弱,他们会以为你只是只傲慢的天鹅。
从那以后,每次她想要掉眼泪,就看向天空,闭上眼睛,眼泪真的会留到心里,那些悲伤别人看不到,它在你的心里肆虐成海。
江城是黑狐帮的帮主,她六岁那年,同乞丐在垃圾堆里抢食物,乞丐比她大,她抢不过他,食物落尽他的手里,她像头猛兽一般扑过去咬住他的手臂,他的拳头密密麻麻砸在她的身上,她死也不肯松口,硬生生的从他的胳膊上咬下一块儿肉来,那时六岁的她,为了活命像是疯了一般。
江城就是在那一刻出现的,他站在她的面前,朝着她伸出手,他问她,你愿意跟我走吗?
她用倔强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眉目俊朗如同他的爸爸一般的男人,他宽厚的大掌带着致命的吸引,那是记忆里父亲的味道,她缓缓的将沾满血迹和污痕的小手放入他的怀里,我跟你走。
自此,她成了黑狐帮帮主的女儿,他待她如亲生。
后来她曾问他,那天你为何要带我走,他说,那日她的眼神太过狠绝,日后定可助他一臂之力。
这么多年来,她没让他失望,黑狐帮一步步壮大,成为今天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
缓缓的仰起头,闭上眼睛,眼泪全部倒流回心底,在睁开眼,不见一丝泪光,不见一丝软弱,她还是那个没有心的禾姳。
思绪渐渐涌入脑海,昨夜的种种如同一帧帧电影画面,在她眼前走马观花般闪过,视线落在*单上那如同梅花般的一块儿红色痕迹时,记忆戛然而止,全部画面清晰的落回脑海。
唇角攀上一丝苦笑,她为那个男人留了三十年的东西到最后却阴差阳错的给了一个陌生男人,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身侧的*板微微下榻,男人缓缓转过身来,自然的抬手覆上她冰凉的指尖,镌刻般清俊的脸上,眉眼间温柔似水,光线打在他的额角,他的睫毛看起来仿佛镀了一层金,迷人至极,他开口,声音带着男人清晨特有的沙哑低沉,好听的要命,“睡的可好?”
禾姳眼睫低垂,视线落在男人的脸上,熟悉而又陌生的脸,是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她微微眯眼,眼底多了一丝考量,昨晚的记忆被翻出来,她莞尔一笑,纤细的手指从他的手掌滑出,攀在他的脸上,挑﹨逗似的轻轻摩挲,声音慵懒如暹罗猫,“托沈先生的福,睡的很好。”
纵然是声色犬马,她也必须是占上风的那个。
沈桡任由她的指尖细若游丝般在他脸上轻抚,“听说你离开了禾家,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沈先生的消息够快”禾姳眼底有亮光闪过,带着狠戾,唇角却已然笑意不减,这个男人居然调查她,跟踪她,算计她。
“穆念琛是我的仇人,对他的事情,我自然知晓的一清二楚,包括他身边的每一个人”沈桡点燃一支烟,眯着眼睛吸一口淡然道。
“所以呢,沈先生接近我该不会仅仅是为了睡我”禾姳的手指一路向下,掠过男人突起的喉咙,停留在男人肌理分明的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