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欢向她拱了拱手,“是。”
清姑姑又盯着她的脸打量了好一会儿,半晌,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五官长得倒还可,只可惜面黑,上不得台面。”
停了一下,又问道:“你为何想在我们这儿谋差事?”
薄欢态度恭敬,将方才对粗汉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清姑姑闻言,娇笑了一下,“你当真只要管饱三餐即可?”
薄欢讪笑,“实不相瞒,在下本想上邙临城寻亲的,无奈途中有变,所以滞留在了洛州。未来茫茫,三餐有食果腹已是足矣,至于工钱,姑姑您掂量着给便好。”
清姑姑掩嘴一笑,“说得冠冕堂皇,还不是要工钱的?罢了,戏班多的是工人,也不差你一个的工钱!不过,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长得又不甚出众,不适合登台,你所说的算账台本之事,终究是生手,我也不放心你去做。这样吧,我白日不睡的时候甚是无趣,你既然识字,往后便跟在我身边,在我无趣的时候给我念书听吧。”
“……”
见薄欢的嘴角抽了抽,清姑姑眉头一挑,“怎么,你不乐意?”
为了能留在这戏班,容得她不乐意吗?
薄欢强颜欢笑,“乐意,乐意至极……”
所幸她并非真的是那些将气节看得比命还重要的酸腐秀才,否则一个饱读诗书之人,却沦落到为一个风月女子贴身念书的下场,非得活活憋屈死不可。
她是女子,柔韧性极好,能屈能伸,甚好,甚好……
……
“吴欢,给我倒杯水。”
“吴欢,把这盆洗脚水端出去倒了。”
“吴欢,风大,去把窗关了。”
“吴欢,过来给我捏捏肩。”
“……”
谁说要她念书听的?是谁嫌弃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结果这都来大半天了,书籍没见到一本,手上的杂活儿倒是没有停过。
她现在跟她的贴身丫鬟干的是一样的活儿,可问题她不是丫鬟,她现在是年轻男子啊男子,她喊她捏肩膀算是几个回事?
就算是风月女子,也该懂得适当时候避避嫌,毕竟男女到底授受不亲啊!可这位却好似压根没意识到她现在的身份是男的……难道,这清姑姑瞧上她了,想要调戏良家妇男所以才将她留在身边的?
薄欢警戒地抱了抱胸,盯着那头趴在榻上,香肩半露的清姑姑,牙齿上下打颤:不能够啊,虽然女扮男装她向来信手拈来,扮起公子哥是有那么点翩翩如风的洒脱气质,但是到底年纪摆在那儿,看上去到底还是有些稚嫩的。这位清姑姑,年纪至少大她一轮,不至于瞧上她吧……
清姑姑阖目等着薄欢的捏肩,却久久没有等来,不耐烦睁开眼,见她呆在一旁,盯着她一脸踌躇不前,心中恼意顿生,抓过枕头旁的一根银簪子就往她扔去,“你这黑面小子,愣在那儿做什么?耳聋了不是?还不快过来!莫让我再重复了!”
薄欢堪堪躲过那尖尖的银簪子,再也顾及不上这清姑姑对她到底是什么意图,疾步上前,伸出手,便按在她的肩上,慢吞吞地揉捏了起来。指下的肌肤如涂了蜡一般,滑不溜秋,又柔软如棉,手感倒是极好的。
“没吃晚饭吗?这么点劲儿,你当捏蚂蚁呢?”清姑姑皱眉,斥骂。
薄欢只得加大力气,垂眸看她,见她舒服地阖上美目,一脸的享受,似在男女之防上,一点膈应都没有。
心中疑惑,但自不会将这疑惑轻易问出来,薄欢慢腾腾地给她揉着肩,心想这外面的花花世界,似乎与她想象中的有些不同,看来自己还要多多观察学习。
她不知道自己捏肩的技术好不好,不过看清姑姑在她指下慢慢睡去,鼻息间发出浅浅的均匀呼吸,看起来睡得香甜,看来技术还是不错的。
不过,这香甜很快被一个闯进来的小厮给打破了。
“清姑姑……”小厮人未到声先至,见到薄欢在给她捏肩,只是愣了愣,却没有过多的惊讶,小步窸窣地走到床前,躬身轻唤:“清姑姑,该醒了。”
清姑姑睁开眼,眸光惺忪,神色中显然带着被人打搅清梦的薄怒,娥眉紧蹙着,“何事?”
小厮似有些怕她,瑟缩了一下,轻声道:“回清姑姑,戏要开场了,班主要小的过来请清姑姑。”
清姑姑美目定了定,眸底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厌烦,缓缓坐起身来,拉起落到手臂上的衣领,悠哉悠哉地说道:“我知晓了,你去跟班主说一声,我梳洗好就来。”
“是。”小厮退了出去。
清姑姑从床上下来,也不穿鞋,就这么赤着脚走向梳妆台坐下,望着镜中自己的脸,美眸中闪过一丝恍惚,“你可会梳妇人发髻?”
薄欢怔了怔,才发应过来她在跟自己说话,连忙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在下是男子,怎会那等手艺!”心想在这个时候,若是再涨红了脸,效果许是会更好一些。只可惜她现在这张脸黑不溜秋的,压根变不出那种效果。
清姑姑失笑,眸中的一丝愁思消失,抬声唤贴身丫鬟进来侍奉梳洗。
薄欢识趣地退了出去。
……
夜幕降临,船上开始敲锣打鼓,热闹了起来。
许是今晚是梨苑戏班在洛州的最后一晚表演了,来的观众特别多,戏台下面的座位已经满席,后面的站台也站了满满的看戏观众。
今晚唱的是《霸王别姬》,演霸王的是一个气宇轩昂高大威武的小生,而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