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戌时一过,主屋的灯便要灭的,南谨轩白日里忙碌公务辛苦,楚遥总是对他异常体贴,更何况大早的还要去上朝。
不过这一日,戌时都过了半刻钟了,主屋的灯仍亮着,清欢往外跑了两次,第二次还叫了流苏交代了什么事,流苏面色一滞,匆忙往外跑。
“清欢姐姐,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吗?”说话的是守夜的侍女岫玉,她原本就是南谨轩清阁的侍女,算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仍留下来的侍女,岫玉倒不是能力出众,反是她安分守己,不太说话,但是做事干活却十分认真。
这几日她连着守了好几个大夜,原本守夜的小厮和她交情不错,他也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上吐下泻了了两日,今日虽然身子好些了但是还是头重脚轻地发虚,岫玉看着他的样子便说今日再帮他多守一个晚上。
“公主身子不太舒服,我让流苏去请大夫了。”清欢反手将房门关上,拉了拉身上的厚外套,抬眼看了看这十二月的天,目光落在岫玉单薄的身子上,“这天太冷了,就算小六子生病也该叫其他小厮来守,怎么让你一个姑娘来守夜呢?”
岫玉笑着说道:“也没什么,嬷嬷让人给我送了大厚棉被和汤婆子,而且这几日其实也不太冷,我们老家那边以前到了十月就开始下雪,那才是真的冷,来了京城以后就觉得这冬天哪里能算是冬天了。”
这倒是大实话,岫玉的老家在最北边,差不多快要到凌国边境的小村庄,每年总是早早入冬,这冰天雪地的天气差不多要将近四五个月才能化,所以那儿的农作物极少,大多都是被冻死的。
“家里人还好么?前阵子还听说你娘生了病。”清欢是站在门口等着大夫,便随意地同岫玉聊了起来。
岫玉面上微微一愣,像是没想到这么小的事清欢也会知道似的。
注意到她惊讶的表情,清欢却是一笑:“是嬷嬷在公主面前提了,我在旁边听到的,公主还跟嬷嬷说给你几日空闲,让你回去看看娘亲呢。”
这并不是清欢信口开河,楚遥如今对下人是真的不错,只要是安分的忠心的她都不会为难他们,反而还会为他们着想,不然那时候也不会将嬷嬷的女儿弄来轩遥阁,当然旁人看来或许只是她收买人心的手段罢了,但是清欢却觉得,收买人心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则是她的真心。
“劳二少夫人记挂了。”岫玉面上划过一抹不自在,张了张口,终究没有说话。
清欢却像是没注意到似的,目光时不时地望向外头,看着流苏回来了没。
“二少夫人是哪里不舒服?我爹是郎中,我也学过些的,要不要我帮忙?”岫玉满脸真诚,仿佛并没有察觉到自己问这样的问题是十分失礼的,她只是一个卑微的下人,公主金枝玉叶,又怎么可能让她来看?
问了话,岫玉仿佛也觉得自己有些冒失,便半低着头不敢再说话了。
“你爹是郎中呀?”清欢略有几分诧异,其实她想问的是既然她爹是郎中,她又怎么会在南忠公府来做侍女的,而且还是签了卖身契,终身为奴的那一种。
“嗯,爹爹虽然是郎中,但是他身子不好,我十岁时便过世了,我和我娘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下头还有两个弟弟,我们便来了京城,没想到我娘水土不服,病了大半个月,手里的银子又都花得差不多了,两个弟弟年纪又小,没办法就只能卖身为奴了。”岫玉说到这里,不由得苦笑,“原本只是想在大户人家找个差事,却没想到阴差阳错……”
清欢点点头,签卖身契和在府里做事,得到的银子差很多,那时怕是走投无路,所以才会卖身为奴吧。
“不过也算是运气好,因为年纪小便没有让我去伺候什么人,就到了二少爷这边,二少爷是个没什么脾气的人,好伺候得很,平日里也不太在府里呆着。”岫玉苦中作乐地笑了笑,偏头看向清欢,眼底闪过羡慕,“听说清欢姐姐跟了公主很多年,想来也是极受公主信任的。”
就在两人说话间,流苏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女医,两人跑得气喘吁吁,清欢忙带着女医去里头给楚遥看诊,流苏也跟了进去。
而岫玉,则小心翼翼地朝主屋的方向张望了几眼,便侧身离开了主屋外头,到了一处假山,她拿了一片树叶吹了两声,便立刻有一道黑影影影绰绰地出现在她面前。
“公主召了大夫,估计是药效发作了。”岫玉低着头,恨不得对方看不到自己。
“嗯,你做得很好。”是女子的声音,但是却刻意压低了喉咙。
“那你答应我的事……”岫玉咬了咬牙,她并不想这个时候着急什么,但是她仍忍不住询问对方答应的条件。
“等事情办成了,你要的东西自然会给你。”那人将半个身子隐在假山后面,夜色又暗,看不太清容貌,她顿了顿继续又说,“还有,不要随便出来,尤其是这个时候,容易惹人怀疑。”
岫玉抿了抿唇:“嗯,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她便转身匆匆地回了轩遥阁,在主屋门外看了许久,确定里头还在看诊,没有人出来过,她才松了口气。
过了好一会儿,女医才从里头走出来,清欢和流苏一起将女医送出来,流苏跟在她身边像是去抓药。
“二少夫人没事吧?”不知道是不是月光的关系,岫玉的脸色有些许发白。
清欢皱了皱眉,似乎有什么纠结的事,犹豫了一下才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