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书允的信真寄出去了?”俞程礼来回走了两步,问凤笙。

凤笙道:“寄了。”

“你——”俞程礼气不打一处来,看什么都觉得生气,“你怎么自作主张?怎么不跟我商量?”

凤笙道:“一早找过您,您不在。”

嗯?

想了想,还真想起来了。

这真是……

“算了,你再给书允追一封信过去,就说不用跟德国人借什么马克,钱我们自己有。”俞程礼道。

凤笙站着不动,俞程礼瞪着她,她道:“日昌号跟兴业号要是倒了,丢的就是几千人的生计……总不能为了家新工厂,不顾这么多人的死活……不敢不肖祖先,更怕闫家因为冒进毁在我手里,日后没法跟娘交待……”

说得更加有理,把俞程礼彻底气伤了。

父女两人闹了不欢而散,凤笙在二十六这天回了段家。

没多久,徐成从省警察厅被放了出来,给徐家带回来一个相当“振奋人心”的消息。

“哎呦呦,我就说段家大爷有头有脸,身边怎么可能没个贴心的呢?”徐晚晴觉得自己的人生终于拨开云雾见青天了,“是哪里人?长什么样?家里做什么的?”

徐成吃饱喝足,剃完牙,呸了两口,道:“长什么样我不知道,不过这事省城没几个人不说的。说段督军宝贝得很,现在在督军府里住着呢。嘿嘿,你家姑奶奶倒是嫁了段督军,可也要人家真把他当正式夫人呐。”

一个女人若是连丈夫的身跟心都拴不住,就算有正室太太的名分,也不过是个摆设,还不如姨太太呢。

正房太太多数被扔在家里伺候公婆,姨太太跟着丈夫在人前风光,人后恩爱,这样的例子,徐晚晴听了不少,因此并不以自己是姨太太的身份而觉得没脸,反而觉得自己能拴住丈夫的心,比正室太太强了百倍不止。

“不是段总督吗?怎么成了段督军啦?”徐晚晴翘着法兰西的高跟皮鞋,悠悠地晃。

徐成咂叭着嘴,凑到她耳边故作神秘地说:“山西的陈长羹反了,自己给自己封了个督军。现在有点势力的都叫督军。你家姑爷虽然没反,但架不住手里有这个。你说,不叫督军叫什么?”

他伸出大拇指跟食指比了手势。

徐晚晴捂着胸口,有点害怕又有点兴奋,眼珠子转了两转,觉得这是老天都看不过她被闫宛的女儿压着欺负,不叫她跟儿子绝了后路,便鼓动徐成赶紧想法子,找门路去结识那位段伯烽的新宠。

她既想给凤笙添堵,又觉得倘若能结交那位盛宠下的新姨太太,必定能给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好比外面的人求俞程礼办事,总会找到她这儿。

男人能有几个经得住枕头风?都是一样的道理。

这事很快就在闫府传开,又在城里传了开来。

不过事关闫家、段家,还有省城那位段总督,便没几个人敢大声谈论,只当作一桩艳事,在私底下嘻嘻笑着说上两句。

如今爷们宠姨太太,可不像过去大户人家宠小妾,不为礼数所容,反而成了一桩美谈,成了男子追求爱情的一种表率,倘若事不关已,便只会叫人津津乐道。

甚至新闻纸上,都会刊登一些男子携心爱的女子逃家,只为逃脱旧世界牢笼的奇闻轶事,既愉悦了大众,又让时下一批接受了新思想的青年男女们,看得唏嘘不已,甚至于无限向往,不约而同把自己带入那可怜男子或女子的立场感同身受,似乎都觉得只有这样轰轰烈烈的感情,才配称□情。

段家人因为要瞒着凤笙,便不敢把这样的事传到她耳朵里,并严禁下人们谈论此事,半个字都不行。

段老太太更是气得发怒,把段伯瑞叫到跟前来问:“你这次去省城,知不知道你大哥身边有这么一个人?”

段伯瑞尴尬地摸摸鼻峰,道:“您也听外面的人瞎说呐?大哥做事向来有分寸,您不信我说的,难道还信不过您的大孙子吗?”

老太太见他说得敷衍,气得要倒:“好啊好啊,知道我老了,一个个的都敢当着我的面说鬼话了是不是?你是想让我拖着这把老骨头,去省城当面质问你大哥是不是?”

“别啊老祖宗,您这么说,爸跟妈听了,非抽脱我一层皮不可。”段伯瑞知道瞒不住了,只好一五一十道出了实情。

原来那位余小姐,是段伯烽在讲武堂时,一位教授他课业的老教授的女儿,从小就跟段伯烽认识,因为今年年初家乡遭了难,父母又相继去世了,只好辗转来到省城投靠段伯烽。

老太太皱着眉:“这是什么道理?女子孤身在外,不去投靠父母双方的亲戚,倒找上了他父亲的弟子?”

段伯瑞道:“兴许人家家里已经没有亲戚了呢,又或者,亲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又或者亲戚们也自顾不暇。总不好叫她一个女子在乱世里孤身飘零吧。”

“什么或者不或者!”老太太沉下了脸,“再是乱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不应该。况且你大哥是有妻室的人。难不成她还想学人给伯烽当姨太太?”

段伯瑞骇笑:“您想到哪里去了。那位余小姐,是位相当独立的新派女子,行事也十分磊落大方。虽然没留过洋,却懂得不少西洋知识,眼界也宽,还画得一手好油画,连大哥都十分称赞。”

老太太越听越心惊。老二伯瑞眼高于顶,这还是头一回听他这么夸一个女子。

这可怎么得了?

她躺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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