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笙道:“多谢您来看我。您看见了,我在这儿都好。真的。”
段伯烽眉峰聚起来:“无亲无故,只身在外,哪里好?”
凤笙道:“有春雁跟大哥。”
段伯烽眉头皱得更紧。
就这么两个人,一个大哥,男女有别,一个丫头,还是下人。
凤笙知道他不达目的不会甘心,索性道:“……您说让我回去,我却实在不能答应您,闫家人,从来没有不明不白给人做妾的。请您看在过去的份上,给我留份体面吧。”
她望过来的眼神清明得没有任何掩饰。
也带着恳求。
像是怕他用强。
段伯烽眼睛里的锋芒一敛,太太一个眼神,就堵得他开不了口了。
想说:什么妾不妾,你是我段燕孙明媒正娶的太太,过去是,现在是,以后也一直会是。
但只怕这话说出口,也并不能叫她高兴。
太太心里没他。
他一早隐隐约约猜到了。
倘若对他有情,现在也不会死咬着不松口。
她不愿意做自己的女人。
段伯烽满腹不甘心。
然而再不甘心,让太太从明媒正娶,成了现在自己没名没分的女人,总是他理亏。
忍不住也想迁怒。
沪城一行,带着侥幸而来,结果失望而归。
张槐见他情绪不好,劝他:“夫人只是一时之气,您别急。”
段伯烽靠着车座闭目养神,神情有些疲惫。
他走后,俞书允问凤笙:“没说什么吧?”
“就是不放心,来看看。”凤笙道。
俞书允不再开口了。
夫妻间的事,他就算是亲大哥,也不好过多插嘴。
便说起建厂的事。
到了二十八号,一触即发的局势,像个胆刺被捅破似的,因为奥匈帝国向塞尔维亚宣战,终于浮出了水面。
华夏虽然没有参战,也无论如何脱不了干系。
随着德意志、沙俄、英国相继开战,新闻纸上一天一遍地报道不停。
这天下午,春雁给凤笙收拾贴身衣物时,道:“您这个月小日子又乱了?”
“是迟了。”凤笙道。
“可怎么迟这么久?”春雁小声嘀咕。
“从前也有过。”凤笙道。
春雁连拍了两下头:“可不是,姜大夫开的药上个月就吃完了。别说,还真挺管用。一直都挺准的。”
“嗯。等姜大夫回来,让他重新拟个方子就行。”凤笙道。
药不是随便吃的。
每一味,属性搭配,分量轻重都有讲究。
姜大夫给闫家看了几十年的病,熟悉闫家每个人的体质,凤笙这儿便想等他回来再说。
这事说过就忘了。
到了八月中旬,因为局势紧张,姜大夫不得不回沪城暂避。
他把找到的一味顺气养肺的药,给凤笙:“是皖城西边禹林镇上一个赤脚医生家的祖传秘方。除了这个,还有个养气管的方子,肺通气管,都是一块儿的。”
凤笙道:“那必然是好东西。”
姜大夫笑着点头,显然对此行的收获很满意。
想起这次只花了四百大洋,还有三千大洋多余,拿出来还给凤笙。
凤笙推回给他:“知道您不在乎这些身外物,不是存心给您添堵,只是日后去外头游历,总有碰上好方子的机会,不好因为钱财抓紧白白错过。您先收着,回头我去账上再支些,凑个整。”
凑个整,少说是一万。
姜大夫摆手:“这不成,不成。我年老眼花,又不怎么记事,那么大笔钱,哪天弄丢了,上哪儿去找?”
凤笙想了想,道:“您就没想过收个徒弟?”
姜大夫叹气:“怎么没想过,可也得有好苗子,肯学才行……西医兴起,一个个都奔那去了,剩下一些,想从矮子里面拔高子,难啊……”
“倒是可以去劳务公司登个启示,好过您自己撞大运。”凤笙道。
姜大夫对劳务公司不是很清楚,只管听着。
给凤笙号了脉。
姜大夫望着凤笙,眉头皱起来:“姑奶奶?”
凤笙道:“怎么了?”
姜大夫忧心忡忡:“……是喜脉……”
凤笙:“……”
姜大夫道:“两个多月了。这是……”
凤笙想了想,摇摇头:“还请您替我先瞒着外面。”
姜大夫还是不放心,道:“按理说,就姑奶奶眼下,这个孩子是留不得了。只是您的身体自己清楚,这一胎要是落了,日后再想要孩子,恐怕艰难。”
凤笙点点头:“我明白。”
她预备先瞒着俞程文。
春雁是瞒不了。
而春雁知道后,既惊喜又担忧,问凤笙:“那姑爷那儿?”
凤笙拉住她的手,道:“这就是我的孩子。我想生下来。母亲知道了,也会高兴闫家有了后。是不是。”
春雁眼眶发红:“就是替您觉得辛苦。”
凤笙笑道:“想要孩子又怕辛苦,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嘱咐她,“大哥还不知道。先不急着告诉他。”
“您怕大爷不同意?”春雁道。
“他从小就爱管着我。万一真反对,怎么办?”凤笙道。
“那不行!”春雁道。
她心里,还觉得可以凭孩子,让姑奶奶跟姑爷破除芥蒂,重续婚姻。
两个人完全没想到一条道上。
……
省城段公馆的小公子从出生后,就一直没有名字。
过了满月,李佳玉容终于可以出产房了,便让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