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外面传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有说政府大员禁锢进步党人,逼良为妾的,并翻出这些年官员狎戏良家女子的不少案例佐证,言语极尽猥琐香艳;有说段总督对上阴奉阳违,面上一套,背后一套,实为小人的;还有暗讽段伯烽想搞政治阴谋,两面三刀,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的……

说的话实在不堪入耳。

老太太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段伯烽在京师的安危。

到她这个年纪,老来成精,知道上峰的信任从来有限,段伯烽一旦背上亲进步派的嫌疑,京师头一个不会放过他。

大儿子口口声声要她放心,哪里知道,如今言论自由,为官名声要是毁了,再大的权势也有可能一朝间分崩离析。

前清还不是说完就完了。

大太太见婆婆一口气分三口喘,真怕她气得咽气,那就是她的罪过了,张嘴要说话。

大老爷道:“儿子这就去商量承和,看是不是还有办法补救。”

凤笙握着老太太的手,道:“大爷临走前交待我,有什么事,找省城的冯三爷。大爷既然这么说,咱们照办如何?”

老太太点点头,让大老爷赶紧去请。

她拖着病体,坐在罗汉榻上见了冯珏。

冯珏问候了老太太,毫不含糊,开门见山道:“这事闹得太大,对总长的名声实在不利。眼下能做的,也只能尽量补救。”

“你是说?”大太太道。

“名分肯定要给。”冯珏道。

“她怀着老大的子嗣,抬进门做个姨太太也不算过。”大太太自顾自道。

“你闭嘴。娘面前,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大老爷急了。

大太太讪讪的。

冯珏摇头:“不是姨太太……李小姐的父亲,是工党前任主席,他的后人,绝不能只是总长的小妾。”

不能是小妾,那就是正经太太。

可正室太太就在大家眼前站着呢。

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凤笙,然后看向榻上坐着在闭目养神的老太太。

老太太不吭声。

大老爷道:“娘,您看……”

大太太跟着喊娘。

老太太闭着眼睛,依旧不搭理他们。

这一下让所有人都屏着呼吸,不敢造次了。

段伯瑞看了眼静静站着的大嫂,心中一片复杂。

真要把个外室抬成平妻,让闫家、大嫂,情何以堪?

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何况玉容还有了孩子,等孩子出世,势必又会分去大哥更多注意。

大嫂到时候会是个什么处境,不用想都能知道。

……

这么静静过了两个呼吸,凤笙道:“请老爷太太先去外头用盏茶,我跟老太太说几句话。”

大老爷知道这是儿媳妇愿意让步的意思,赶紧拉着大太太出去。

屋里人退得干干净净。

凤笙在老太太榻前跪下,道:“您疼我,跟疼七小姐从来一样,凤笙十分感念,只想求老太太一件事……”

……

冯珏站在屋檐下,对着电灯光,拿洋火点上纸烟,抽了口,往空中吐了口烟圈。

快七月的天,风里都带着热意。

那热意无端让人觉得烦躁。

像是随时有什么事会发生。

“这就是你的成人之美……你想让她李佳玉容幸福,却毁了另一个人的。”

段伯瑞望着电灯光发愣。

一脸不忍。

随即心又硬了。

“大嫂家资丰厚,玉容跟她没法比。大哥又一向尊卑分明,不会亏待大嫂。”

冯珏轻笑,那笑声里透着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的悲凉跟怜悯:“那我就跟你赌,你的成人之美,没法如愿以偿。”

段伯瑞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正堂的门才打开。

陶妈站在正堂门口,道:“老太太累了,请老爷太太冯三爷不必去她跟前说话了,有话明早再说。”

大老爷跟大太太彼此看了一眼,一颗心都吊了起来。

不知道老太太这是个什么意思。

堂屋里,老太太靠在榻上,一连悲凄:“是我对不起你。段家对不起你。你不愿意留在老大身边,我是过来人,都明白。”

老太太闭着眼睛,眼角泛着水光。

凤笙紧紧握住她的手,眼里有泪:“您比谁都待我好。这些年也没有谁比您待我更好……母亲离开后,我只觉得天都塌了,整日待在屋里绣花,父亲有了凤业,整日难得能见上一面。见了面,也都是要我用心女工,好好念书,别乱出门……是来了段家,您一直跟我说,姑娘家,还是活泼些好,经常让明月陪我,让她劝我多出门走走……多谢您这么多年,把我当亲孙女似的心疼。日后,日后您要是有什么想吃的穿的,让家里带封信,我都会给您捎回来……”

她哭得伤心,老太太更伤心。

背过身去擦泪。

挥了挥手:“不用了,既然要走,就彻彻底底地走。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自己的日子过。”

两人在屋里说了什么话,只有陶妈听了个大概。

送走了凤笙,陶妈忍不住问老太太:“大奶奶也是在气头上,您怎么能顺着她——”

老太太示意她不用多说,道:“她太老实,我在的时候还好,我要是不在,老大跟老大媳妇,未必不会算计她。她要是有个孩子还好,要是将来没一儿半女傍身,闫家那么大个家业,难道白白便宜别人。”

陶妈道:“不至于。再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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