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屠志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
若是之前还能打起精神和赵湘君说说话,现在就完全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整日都是恹恹地沉默着。
看着他头发花白,形容枯槁躺在床上,赵湘君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这个昔日眼神锐利的匈奴王,终究也褪去自己所有的坚毅,与万千垂死之人一样,只能挣扎着苦苦求生。
不……或许他连求生的意志已经没有。
在对方又一次闭上眼睛以示自己拒绝喝药之后,赵湘君心底无端升腾起一股怒气。纵然是无药可治,可自己就放弃求生,在她看来,不免有些自轻自贱。
“伊屠志,你到底要怎么样?”她不想遏制自己心里的那点怒气,干脆把碗放在一边,对着他义正言辞:“你不喝药,不治了,畅快的是别人!”
伊屠志眼皮子动了动,什么话都没有说。
“若是你就甘心这样,单于。”赵湘君简直想就这么走出去,可她还是重重地叹了声气,依旧留在屋子里——最初的那一点冲动过去,她现在又开始盘算起好感度的事情。
莫车还小,若是能从单于这里蹭点遗产,再好不过了。
“是雄鹰就该不惧风雨,伊屠志。我还没有放弃,你就要放弃了吗?”
“只因为萨满说你饮了熊的心头血就会好,莫车现在整日跟着部落勇士们去打猎,只想为你猎头熊回来。”
赵湘君顿了顿,发现伊屠志睁开眼,目光不再是一片混沌。
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微微露出几分脆弱:“你……就要这么丢下我们母子吗?”
伊屠志面色平静,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半晌才嘶哑着喉咙,费力开了口:“别哭了……把药,咳咳,药端过来。”
“叮咚,伊屠志好感度上涨十点,当前八十点!”
赵湘君眼角带了泪光,泛出一个温柔笑意:“好。药已经凉了,我再拿碗新的——热着喝药效好。”
只可惜,自从那一日之后,伊屠志的好感度再也没有涨过。
就算是病弱之中,就算看起来再怎么虚弱,他的心似乎也比旁人更冷酷一些。
直到伊屠志大限已至,好感度仍旧是八十点。
这一日他精神好得吓人,不光支使奴婢给自己净了身体换了衣服,更是把大小阏氏和儿子们都集中到榻前。
“我已经不行了。”开口的第一句,他就说了这个:“你们不必说什么违心的了,我自己的身体,比谁都清楚。”
“塔娜,你是自己要求嫁过来的,我走之后,你是嫁是留,都没有人拦你。”
“阿兰图,你为我生了两个儿子,我部下的人口分你一成,只一条,如果你嫁去别的部落,这些人口,必须留在漠南。”
……
一一交代了,他才看向赵湘君:“你是我的大阏氏。”
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分明也柔和了几分。
“莫车还小,我走了,他就只能靠着你。我部下人口分莫车四成,他没有成年以前,由你管着。”
“单于!”塔娜目光中闪过几丝狠厉:“她是个汉人,凭什么有那么多人口?”
伊屠志咳嗽几声,瞪了塔娜一眼:“她是我的大阏氏!那些人口是莫车的,莫车是我的儿子,是匈奴的勇士!”
赵湘君泪盈于睫,挺直了脊背:“我会替莫车保管好的。”
又转向四周看了一圈,面上难得地带了几分凶狠:“这些谁要是敢抢,就踏着我的尸体走过去!”
踏着她的尸体……自然是没人敢的。匈奴人也不是傻子,若是好好一个公主在这里死了,大汉就有了出兵的借口。
伊屠志面上露出几分赞许,很是咳了一阵,才又有精神交待。
留在最后的是齐得穆格,他面子上一派从容淡定,有的只是对父亲的担忧。
单于更加满意了几分:“齐得,我的好儿子。我部下兵丁全部归你,人口分你五成,我走了,你就是部落的下一任单于!”
“是,阿爸!”齐得穆格没有推辞,弯了一条腿跪下,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会带着我们的部落,成为漠南最勇猛的头狼!”
“嗯。”大概是交代完了,伊屠志神色一松,整个人也萎靡下去。他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这些人都下去:“大阏氏留下来吧。”
莫车在人群里冲着赵湘君笑了笑,神色中带了几分担心。赵湘君见了,微微冲他点点头,只觉得心里都是暖的。
“湘君。”伊屠志声音愈发疲惫:“等我走了,你就嫁给齐得穆格吧。”
虽然心中早有准备,赵湘君还是做出一副吃惊模样——就像是被雷给劈了的那种。
“单于,不,怎么可以这样?”她急切地说:“我是您的妻子,不是妾!齐得,齐得他是您的儿子,是叫我母亲的人呐!”
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有点假,心里不由又小小地揣摩了一下:这个时候,这样的表情语气是不是夸张了些?
伊屠志显然没觉得假,他只是皱了皱眉,对着赵湘君说:“你既然嫁过来,就应当知道匈奴的风俗。我已经派人给汉庭上了奏表,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看赵湘君一脸悲戚呆滞,他到底有几分不忍:“我走了,你若是孤身带着莫车,就算有汉庭给你撑腰,也讨不了什么好。嫁给齐得,有他护着你,你才能保住莫车。”
“你若是真的死在这漠南,只要掩饰得好,汉庭也不会大动干戈。更何况,若你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