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记豆汁摊儿位于外皇城与二道城之间,在燕京城的东北方向。这还是因为皇城中的达官贵人们好这一口豆汁儿,才特别批准老张记每天早上在此摆摊的。
乐亲王齐景焕的轿子停在老张记摊子的附近,震惊了所有哈着腰坐在低矮条桌旁边的小马扎上的,俯身稀溜滚烫豆汁儿,身着朱紫玄青等等各色官服的大小官员们。燕京城中谁不知道乐亲王身娇肉贵,一阵小风儿吹都过能把他吹的染上风寒,他怎么可以到这里来吃豆汁儿呢,万一再累病了,皇上再迁怒于他们这些人可怎么是好?
于是乎所有的大人全都忽喇喇站了起来,涌到齐景焕的大轿之前七嘴八舌的劝了起来,说什么话劝的都有,主题只有一个,那就是乐亲王您赶紧麻溜的回王府去吧,千万可不敢出轿受了风,有个万一可就不得了了……
皇甫永宁好奇的看着那些大人们七嘴八舌的劝个不停,她算是身体足够健壮神经也足够粗大的,却也被吵的耳朵嗡嗡直响脑仁儿发涨。她看向齐景焕的轿子,对于这个被声音攻击的主要对象深表同情。
“你们这般吵个不休,难道就不怕吵了乐亲王的清静么?”皇甫永宁实在受不了这些如同鸭子般呱噪的大小官员们,开口大喝一声,这个世界立刻便安静了。
离皇甫永宁最近的几位官员赶紧伸手掩住耳朵,面上尽是痛苦之色。皇甫永宁这一声大喝不觉用了一分内力,让离她近的几名官员委实承受不住。
坐在轿中的齐景焕因为隔的远而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可就算是这样,他也是心脏扑扑跳的厉害,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靖边!”皇甫敬德沉沉唤了一声,他此时才发现对于女儿回京之后将要面临局面的设想竟是远远不够的,他到底只是个爷们儿,想的实在不周全,若是他的亡妻还在世,女儿必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爹……”皇甫永宁听出父亲语气中的怒意,不免有些紧张的叫了一声,她也是不明白,在边关之时自己做什么都是对的,爹爹对自己从来都只是夸奖,怎么一回到京城就什么都不对了呢,她只是说句公道话怎么也会让爹爹不高兴?
就在气氛有些尴尬之时,随着一声轻咳的响起,齐景焕缓步下轿,他用帕子掩着口低咳两声,便习惯性的将帕子丢弃,添寿立刻送上崭新的干净帕子,齐景焕顺手接过,慢慢向皇甫敬德父女走去。
皇甫永宁见齐景这么浪费东西,不由又犯了心直口快的性子,话儿没过大脑就突噜出来了,“那么好的东西就丢了,真是败家子儿!”皇甫永宁毫不留情的说出这句话,成功的让在场之人全都黑了脸。众人无不在想,这皇甫小将军到底有多大的胆子,那可是皇上最最宠爱的乐亲王,他也敢叫他败家子儿,完了完了,他怎么是这般口没遮拦的性子,断断不能与他结亲,若是做了亲,真是时时刻刻都有被诛连的风险!
齐景焕并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他只觉得新奇的紧,要知道在他十六年的生命之中,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当面斥责于他,这种感觉……别说还挺不错的!
有些隐性抖m倾向的齐景焕冲着皇甫永宁笑了,然后又向皇甫敬德笑着说道:“皇甫将军不要责怪靖边小将军,靖边小将军直爽率真,小王非常欣赏也非常喜欢。”
齐景焕这是来示好兼打圆场的,按照正常的逻辑,皇甫敬德接过来说笑两句就把这一节给揭过去了。在场之人,包括公孙胜在内,大家都是这般想的。
可是皇甫敬德却没有这样做,他听到齐景焕说欣赏喜欢自己女儿之后,一张脸黑沉的堪比老张家煮豆汁儿的锅底,真是要多黑就有多黑,再配上那阴郁到家的神色,真真有止小儿夜啼的神奇功效。
“犬子粗陋,不敢当王爷欣赏。公孙将军,本帅还有要事,先告辞了。”*的撂下这句话,皇甫敬德拉着女儿的手如一阵风般的闪身走了,惊的所人都瞪圆了眼珠子,完全不敢相信他们刚刚看到的那惊奇一幕。皇上最最宠爱乐亲王被人毫不留情的当众嫌弃了,嫌弃之人还是立下不世之功的定北军元帅皇甫敬德,这个消息足以震的燕京城晃上几晃。朝中局势将会如何,这下却越发让人看不透了……
“王爷,皇甫元帅的性子素来孤拐,他不是针对您的,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公孙胜口中说着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解释之辞,那语气怎么听怎么心虚,饶是公孙胜脸皮够厚,也面色涨红说不下去了。
齐景焕被人森森的嫌弃了,可他真没有生气,对于赶紧替好友描补的公孙胜,他还微笑着说道:“公孙将军可别这么说皇甫元帅,小王相信他一定是有特别特别要紧的事情才会匆匆离开的。添福,速速去打包两份豆汁焦圈儿,多配些辣菜丝儿,给皇甫元帅和皇甫小将军送去。”齐景焕的笑容特别真诚温暖,让人看了有种暖洋洋的舒服之感。
众位官员本来瞪圆了的眼珠子几乎要跌到地上了,他们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今儿这事怎么透着邪性呢?难道是他们今天早上起床的方式不对,亦或是在梦游?
齐景焕却是不管那些官员们在想什么,他只缓步走到手足无措的老张头面前,微笑说道:“老张,请给我一碗豆汁儿一只焦圈儿。”
老张当然记得这如神仙一般的小王爷,虽然齐景焕只在他的摊子上吃过一回豆汁儿。他直眉瞪眼的盯着齐景焕,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