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上的伤已经结了层薄薄的痂,被干净的白布缠着已经不再渗血。只不过成德毕竟是大病初愈,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脸上也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如纸。
旁人自然只当他是病了一场,身子尚未痊愈。可张霖却看得出来,成德这场病带走的不仅是他的健康,还有更多的是肉眼无法看到的东西。就好像是心死了的人,眼底也会全然灭了希望。
这种情况下,张霖也不敢再告诉成德关于皇上的那个三天之约的事情。甚至连皇上曾经单独召见过他的事情也对成德只字未提。因为,如今说什么都只是晚了,皇上早于十日前就已经回京了。
而令张霖想不到的是,两个月后成德养好了身体,竟来向他辞行,说是京中额娘染恙,他的阿玛明珠大人不日便会派人来接他回京。
这个消息对张霖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想着以后再也不能与成德朝夕相对,心中又岂止是遗憾那么简单。他有心想找个机会对成德一诉衷肠,可是每每望着成德那寂寥的背影,仿佛压着一座无形的大山,张霖几次到口的话终是又咽了回去。他舍不得再为他平添烦恼,仿佛潜意识里张霖也明白成德怕是不会接受他的吧。
直至明珠接人的马车绝尘而去,张霖久久站立自家门前目送那人越走越远,他都没有开口表明心迹。
成德将明珠带给张家的两箱答谢礼物交给张母,又告别了张霖,便踏上了回京的马车。他闭眸靠在车壁上,放任身体随着马车在不平的道路上颠簸,脑海里回忆着前世今生与玄烨在一起的一幕幕,不知为何,那些原本应该模糊的前世记忆,竟在如此心境下也慢慢清晰起来。难道真的是想得太厉害了么?
成德苦笑,其实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楚的知道,他此番回京,对于挽回两人的关系怕是丝毫作用也无。再想见那人,该是难于登天了吧。成德抬起手,轻轻放在心口的位置,手掌下他能感受到自己清晰的心脏跳动,每一声都像是在呼唤那个人的名字——玄烨,等我!
这次接成德回京,明珠只安排了一辆马车,四名护卫,行事极为低调。因着两个月前皇上大病了一场,前些日子刚养好,太皇太后正是看得严的时候,明珠可不会在这节骨眼上触霉头。至于皇上为什么病了,相信如明珠、太皇太后这般自然是心知肚明。
尽管明珠这般小心谨慎,宫里的太皇太后依旧是收到了消息。只不过这次老太太什么也没说,因为她虽然上了年纪,这次也看得出来,玄烨对纳兰成德那些个心思是真的灭了。虽然这一切都是自己一手推动的,但看着玄烨如今冷冷清清的神情,和自打从天津回来便越发消瘦的身影,老太太就算心肠再硬,也难免要心疼他的。
太皇太后摆摆手,打发心腹宫女下去。便想着玄烨好不容易收回了心,为防再次做出什么糊涂事,她还是要在这后宫里好好找个人,栓住玄烨才行。这么一想,马尔佳那丫头倒是不错的人选,不但模样漂亮,人也聪慧,不像皇后那样中规中矩,也不像其它妃子那么小心翼翼。这个丫头如今也是从四品贵仪,又为皇上生了一位皇子,怎么看都是不错的人选。
太皇太后想到这里,便唤来人,让传荣贵仪前来叙话。
成德的马车终于抵达了纳兰府,明珠和爱新觉罗氏已经将近两年没有见儿子,这会儿早按捺不住。明珠有事出去了,爱新觉罗氏便亲自带着家丁丫鬟站在门口等。终于看到成德下了马车,爱新觉罗氏的眼泪立刻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成德见额娘这般,也跟着落泪,微微挣开母亲的拥抱,后退两步,跪地给自己的母亲行大礼。
爱新觉罗氏一边抹眼泪一边连忙扶他,道:“地上凉,我儿快快起来!”
成德执着地行完跪礼,扶着自己额娘进门,道:“额娘身子不好,本该安心静养,都怪儿子不孝,累额娘担心了!”
“你能回来就好!额娘就是想你想的,如今看见你,哪里还有什么病?你阿玛刚刚带信儿回来,说是晌午要回来用膳,你快去沐浴更衣吧,一会儿见了你阿玛,也让他放心!”
成德应下,送爱新觉罗氏回屋后,便返回自己的院子,沐浴更衣。
果然,晌午的时候,明珠回来用膳,一家人这才总算是时隔两年终于吃了一顿团圆饭。
之后,明珠问成德的打算,听自己儿子说要报考今年的秋闱,明珠心里竟然隐隐有些担忧。旁敲侧击的问了半天,也没打听出成德这般入仕是何目的,就又劝了劝,见成德不肯松口,明珠也只好同意。其实明珠心里明白,如成德这般的上三旗子弟,若不让他入仕,最终只得沦为两手赋闲在家的纨绔罢了。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儿子出人头地,只不过潜意识里那股不好的预感,却怎么都无法忽视。
明珠最终也没从成德嘴里探出一点儿那方面苗头的信息,只得又将他送回了国子监。所以康熙九年的秋闱,成德便以监生的身份参加了。
清朝沿袭前明科举制,秋闱分三场,日子分别是在八月的初九、十二和十五三天。在全国范围内在南京、北京、布政使司驻地内同时举行。因此,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