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夜里,连晚风都是温暖的。
奚画缩在草丛中,搁着叶片间的缝隙紧张地观察着孔子祠的动静。时候还偏早,戌时不到,天色都未黑尽,不过明月却一轮当空,亮得出奇。
关何亦在她旁边坐着,神情淡定地打量周围。
她二人自用过饭后,就一直守在此附近书声朗朗,到而今寂静无人。今日休假,在书院中住着的学生都有不少归家去了,现下比往日静得更快。
奚画不禁担心起来。
那装设弄鬼的人,万一也离开了该如何是好?总不能在这里蹲一晚吧……
高高的草叶恰遮过头,四下里甲虫蛾子飞舞,她打了个呵欠,忍不住伸手挥蚊子。
季候一暖和下来,昆虫也变得格外活跃。这才蹲了没多久,手背上就被咬了好几个疙瘩,奚画犹自心疼地搓了两下,回头见得关何坐得纹丝不动,尽管也有不少小虫在他身侧绕来绕去,可他似是没看到一般,只专注地盯着前面。
她很少见人有这样的目光,眼睛一眨未眨,表情肃然,浑身紧绷,认真得令人惊叹,倒让她也莫名挺直了背脊,专心致志地看着祠堂方向。
过了不多久,手上忽感到一丝凉意,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她手背滑过。奚画低下头,待看清那手上之物时,蓦地一瞬愣住。
草丛间竟盘着一条色彩斑斓的花蛇!
这简直比见了鬼还可怕。
她本能的要把手抽回来,不想关何却先她一步,一手将她胳膊摁住,而后耳边便听“砰”的一声轻响,那蛇头七寸处赫然扎了一枚透骨钉。
奚画忙往后挪,但见这花蛇甩着尾巴挣扎了几下就瘫在原地不动了。
“已经死了。”关何提醒她,“你不要担心。”
奚画松了口气,随即拿起自己的左手手背翻来覆去的看,不住问他:“它爬过我手背,怎么办?我可会中毒?”
“它没咬你就不会中毒。”关何一面说着一面去把蛇身上的透骨钉拔下来,奚画看着心惊肉跳,连忙制止:
“诶,别啊,万一它还没死透呢!”
“会么?”后者拎起那死蛇,特意在她眼前晃了两下,“我的透骨钉从未失手过,它没理由不死。”
此生都没这般近距离看过蛇,奚画吓得手脚冰凉,险些没叫出声来,一把抓着他手腕。
“你你你,你别过来啊!”
关何不解地看着她:“它都死了你还怕什么?”
“死、死蛇就不能怕了吗!”
奚画正把他手一扬想丢开那蛇,不料关何突然间神色一变,伸手就把她嘴捂住。
“嘘,人来了!”
闻言她登时噤声,凝神屏气注视前方。
远处石板道两旁黑压压的,隐隐见得有一个清幽的光点在闪动,乍一看去像是萤火虫,但等其走近,便能瞧见那闪着光的是一盏灯笼。
这回,青灯倒不是从孔子祠方向来的,而是自学堂处往伙房走。
和前日状况相同,灯光暗淡,仍看不清来者的相貌,亦看不清下半身,若是离得远,被当做是没腿没影子的鬼,倒也不奇怪。
奚画左右盯着瞧,半晌望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低声问道:
“你可看到他面容了么?”
关何只摇头:“不曾。”
“那怎么办?咱们要不要再往移一点。”
“不用了。”他语气肯定道,“有脚步声,应当是人没错。”
“有脚步声吗?我怎么没听见……”奚画还在仔细的侧耳倾听,关何却一下子站起身。
“在这儿等我。”
没等她反应过来,他身形一闪,一瞬间就没了踪影。
奚画左右扫了一圈,又愣愣地抬起头四处寻找,正在此时,头上一股劲风驶过,再举目往前看,那关何不知几时已窜到那鬼火旁边,胳膊一抬就从手上抽出一把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上那人咽喉。
继而沉声威胁道:“别动,否则我就杀了你。”
那人自料不到会有人出现,吓得浑身发抖,连手里提的灯也摔到地上,灯烛触地的一瞬便将整个灯笼烧了起来,火光熠熠。
跟在后面的奚画小跑上来,看看地上,又看看他。
“关何,你……你在干吗?”
关何回眸瞥了瞥,手上倒没半点松懈,只对她道:“逮到鬼了,要来看看么?这鬼还怕死。”
视线昏暗,那人又是背对着她,奚画依稀见关何反手挟着对方脖颈,姿势和当初挟持自己没什么两样,可不知这暗地里捣鬼的究竟是什么来头。
她心生好奇,便绕到正面去瞅对方的脸。
火光照着她脸颊上泪水斑斑,发丝遮面,一阵阵啜泣声传入耳中。
奚画瞧了好久,还没找到话语开口,那姑娘抽抽噎噎地对着她哭道:
“四姐姐……我再也不敢了,你们别杀我啊。”
听她声音耳熟,奚画又凑上去细看,方才认出来,指着她讶然道:“你不是伙房里的那个丁颜么?”
那丫头不住点头,又怕关何的刀割伤喉咙,只得哭着求她:
“四姐姐,你放过我吧,我没有做坏事……”
奚画皱着眉看她这一身扮相,破旧的麻布宽袍,披头散发,脚上还穿了双黑靴子,不禁问道:
“你穿成这样扮鬼呢?还说不是做坏事,勇谋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你非得把他吓成那副模样。”
“我不是有意要吓他的……”丁颜满目含泪,“自打被他撞见后,每日夜里他都跑来想瞧个究竟,我没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