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他便约束了儿子,顽劣不听教时藤条立下,若见孙姨娘过于亲近宠溺便厉声喝斥,孙姨娘极疼儿子,不免争执,康锦言若见了倒会劝说父亲,说些欲速则不达的话,拉了康敬业到身边温声安慰,讲些书上的故事给他听,康敬业虽总听母亲说康锦言坏话,但此时此际,康锦言既救了他,又实在讲得活灵活现好听,便不禁听出了神。
康锦言又常常于放学后绕道为康敬业买些好吃的零食糕点回去。
在康老爷检查功课之前,康锦言也会柔声教他不会的功课,承诺不让父亲责备他。只不过几日,康敬业便与姐姐亲近起来,比之康老爷他倒更听康锦言些。
康老爷十分欣慰,与康锦言说,不如得暇由康锦言教导幼弟。
康锦言却笑着拒绝了:“爸,坦白讲,我和敬业同父不同母,我跟孙姨娘也合不大来,你这样安排,不大妥当。而且,男孩子总要跟父亲多近些才有男子气,所以如果爸你实在很忙,我代劳几次倒是可以。”
康老爷见女儿坚持不肯,也只好算了。却又因康锦言的话想起史氏来,康锦言自幼聪慧,他忆起当年只得康锦言一女时,虽喜爱,可手把手教女儿写字帖的却是史氏,这些年来他自知对康锦言失之照顾,可她却能长得如此,史氏居功不浅。若康敬业是史氏之子……
他不禁怅然叹了口气,世事古难全,孙姨娘之美,是男人都难舍。
只是正事大事,是不能指望孙氏了。
只是他自己也不知晓的,慢慢关怀起史氏来,以前偶尔去史氏房里探问一二,现在去的次数也多了些。
而康锦言不肯和康敬业多加亲近,孙姨娘松了口气之余不免又不愤起来,却自己也知道这不愤实在可笑,按捺了心绪继续做她当家的姨娘。
但在康敬业那里,康锦言越不与他亲近,他反倒越想与康锦言亲近,比起父亲教导课业的严肃,母亲处理家事之余便是与人打麻将,康锦言的妙语如珠见识广博让他又是新奇又是佩服,再加上学校里先生每每夸赞当年的姐姐何等聪慧,以前听来十分讨厌,现在听来却奇妙地有了与有荣焉的感觉。
而常来家里的准姐夫周默生性幽默风趣,那可是他一直喜欢的人,姐姐不大理他,他便常缠着周默,这倒让康老爷生了心思,隔三岔五地让康锦言和周默把康敬业一起带出去玩。
康锦言三次里只答应一次,孙姨娘便忍不住抱怨康锦言待弟弟冷淡了。
康锦言与孙姨娘周旋多年,对她的反应几乎是一猜一个准,厌烦的同时全是鄙夷。便只是三次里答应一次,也足以让康敬业对姐姐姐夫越来越钦佩越来越喜爱。假以时日……这个蠢妇。
春浓的时候周默带了三个风筝去郊区草坡,因都让着康敬业,小男孩便玩得极是开心,佣人陪着他跑来跑去,周默与康锦言跑累了坐在一旁笑着看。
周默便说:“你到底还是顾念着他是你弟弟。”
康锦言倒笑了:“周默你高看我。这几年他在学校里怎么顽劣孙姨娘怎么换成绩表我都看在眼里,我可没管。孙姨娘不错是说过康家少爷什么都不用做也能舒舒服服过一辈子这些话,不过若不是我经常故意在康敬业路过或在他门口假装和旁人闲聊一再重复,他未必能在我爸的教诲下烂得这么彻底。”
她侧着头看着周默:“你猜我怎么说的?有佣人抱怨小少爷不用功,我会温声劝说:孙姨娘说过的,小少爷身体要紧,康家少爷读不读书有什么要紧,反正将来他是唯一的当家人,孙姨娘是少爷的亲娘,说的自然是对的,大家也多疼着少爷些。”她微笑:“这些话,只要我知道康敬业在一旁,就说过无数次。”
周默忍不住揽住她:“锦言,你没有这么坏,你还不是趁早地把这些事同你父亲讲了?若是再迟几年,康敬业可就真的扭不回来了。”
康锦言冷笑:“再迟几年?我可不想再等了。”
周默低头看着自己倔强的未婚妻,爱怜横溢。
康锦言却又笑起来:“孙姨娘倒是好笑,我与康敬业亲近,她提防得像条狗似的,后来连我送的糕点都扔了,结果康敬业不依,闹到我爸面前;我懒得理康敬业,她却又愤愤不平,说我冷淡了自己亲弟弟。横竖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你可没见我爸脸色有多精彩。”
周默微笑:“这些还不都在你预料之中么?”康锦言低头玩着他的手指,说:“不过我也不想同康敬业多亲近,我觉得多和他亲近一分,就是对不起锦意一分。我是一定要为锦意报仇的。她一脚把锦意踢下楼梯,锦意那时候定是极痛,我要她一分不少全部还给锦意。”
她的眼里全是泪,手指抓得极紧,周默紧紧揽着她的肩,只觉心里满是怜惜和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