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天蒙蒙亮,也就是七点钟左右,大亮子在我家门口喊我,但我没有听到,因为我实在是太累了,比上次跟严召焕打架还要累,如果和严召焕打架属于ròu_tǐ劳累的话,那么这次在铁路大院里的斗殴更多的是心累,因为见了血,因为杨勇中了两刀,之前我对刀的了解甚少,只知道可以用它来削苹果切菜剁肉,没想到刀还可以插进人的身体,并且如此犀利,比小飞的流星能量拳犀利,比大亮子的板砖犀利,犀利的流了那么多的血,如果再犀利些,没准还能要了人命。 这天睡醒前我还在做这个梦,梦到王小龙缓缓的一刀,然后又是缓缓的一刀,梦里我看不清王小龙的脸,因为目前为止我和他其实并不是很熟悉,只认识了两天而已,但就是这短短的两天,竟然办了一件彻底超越我底线的事情,我想起出事前大亮子对王小龙说的那句话,就是因为你老害怕才老被别人打,只要你不害怕就能打别人。现在看来,王小龙似乎不再害怕,但现在看来,我挺害怕。
昨天的黄昏到底跑了多久我已经记不清楚,只记的四个人愣是跑出了铁西区,一直跑到我吐,扶着树根哇哇吐,边吐边咳嗽。小飞在旁边拍我的后背,拍了两下,他也开始哇哇吐,我和小飞一起吐的时候大亮子还十分警惕的四周观察,确定没有人追上来之后,他平静的走到我面前,表情很凝重,左手在轻轻的抚摸着他眼角下的疤,我以为他有新的计划,以为他要说些什么,但大亮子就这么深沉着,深沉的走到我和小飞面前,深沉的扶着树,然后哇的一声,也吐了。四个人里没吐的只有王小龙,这个少年虽然懦弱腼腆,但是体力极好,也就是因为他懦弱腼腆的性格,才掩饰了他体力极好的特点。在后来懦弱腼腆的少年王小龙变成铁西一霸大龙哥之后,他给人的印象仍旧是懦弱腼腆的,当然,这只是表面,就是因为他近似于懦弱腼腆的长相和文质彬彬的态度,不知骗倒了多少市井小混混和江湖大哥。
这时王小龙正从兜里掏钱,掏出来之后还数了数,用他那沾满鲜血的手数了数,然后走到大亮子身边,把钱递到他面前,说道,亮子哥,总共四百三十五块。这个数字,在当时无疑是一笔巨款,可以买到一辆低配的山地车,不过此时我的注意力并没有在钱上,我看到王小龙满是血的手,想起刚才杨勇一身血,想起刚才地上一滩血,想着想着,哇的一下,又吐了。
大亮子拿着钱去旁边小卖铺买了几瓶矿泉水,为王小龙洗手洗胳膊,洗的时候有血水流到地上,引来很多行人侧目,他们不知道在这个带血的少年身上发生了什么,我看到些行人在交头接耳喃喃细语,我知道他们正在猜测,我很想对他们说,你们猜的对,就是这个少年,刚才捅了别人两刀。想到这里,我的双腿又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大亮子边给王小龙洗手边说我草,流了这么多血,不会出人命吧。小飞这时刚吐完,喘了口气说到,看那个家伙最后喊叫时的样子,应该不会死吧。小飞说完我竟然从王小龙表情上看到一丝失望,果然小龙失望的说,不会死么?我就是想让他死的。大亮子说,大龙啊,你也太牛逼了吧,我们是去打架,不是去要人命的,打架是一种态度,是提高战斗力的方式,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但倘若你把人家打死了,就没有意义了,知道么?小龙不太理解,问道,亮子哥,我要是不扎他,他没准就把我们打死了。大亮子摇摇头,说,打架不是为了让对方死,只是为了让对方服,明白么?倘若把他打死了,那你就永远不知道他到底服不服,所以我们也不会让他打死,因为我们永远都会让他知道,我们不服,不服的人是不会死的,明白么?小龙听了真诚的说道,不明白。说实话,我和小飞也不明白。
大亮子叹口气,总结到,不管怎么样,你们一定要记住,打架是一种态度,所以一定要端正态度,无论做什么事,只有态度端正了,这件事才能做好,只有把打架这件事做好了,才能做更大的事,明白么?
大家对于大亮子对于打架的总结仍旧不是很明白,因为听不明白,所以才觉得大亮子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并且我十分不解总结能力这么强的大亮子语文和政治怎么能不及格,看来真如大亮子所说,只有态度端正了,这件事才能做好。
这时我看到王小龙的嘴边上也沾着一片血迹,应该不是他的血,我指了指小龙的嘴角,说,大亮子你再帮他擦擦嘴。小龙摇摇头,说,不用了。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问我,还有么?我说,还有点。于是小龙又伸出舌头又舔了舔,问道,没了吧?我点点头,说没了。小飞说,小龙,你舔的应该是被你扎到的那个人的血。小龙说哦。我问道,味道怎么样?小龙匝吧匝吧嘴说没什么味道,就是咸咸的。大亮子这时突然就笑了,他点了颗烟,给小龙,又分别给我和小飞,最后他自己也抽上一颗,左手轻轻的摸了摸右眼角下的疤,淡淡的说道,我觉得,严召焕这次悬了。
我没不明白大亮子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严召焕,小飞也不明白,但大亮子就这么看着小龙,认真的看着他,再次笑着说道,我觉得,严召焕真悬了。
其实按照这天黄昏分手时大亮子的安排,开学前的这些日子是需要闭关在家避风头的,所以我并不知道他会这么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