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是自如哥家,只隔着一道院墙。
从前她可以垫上砖头,爬到墙头上叫:自如哥,自如哥……
以后便是咫尺相对,也只能形同陌路。
她是西门庆家的妾,也会有别的小娘子嫁给他做正房。
想到这些,想到他也会给别的小娘子暖手,他会带别的小娘子骑马,他会在夜里给别的小娘子找吃食……她的心便如同放在油锅上煎。
曾经她以为就算是吵架生气,就算有了小红的事,他和她也是永远要绑在一起的,她那样笃定以为永远不会分开。
她们也会有儿有女,儿子像他,聪慧俊朗;女儿像自己,温顺乖巧。
与万千人中,她与他相遇,患难之时他屡屡护住她不惜以命相搏。
这样的郎君,却终究是无缘了。
天地寂静,只有她的悲伤在蔓延。
为了救他和二叔,她奋不顾身。
等到都活下来,要接着吃饭睡觉,想到接下来的时日,她却怕了。
怕没有他的来日,怕他给她的温柔小意以后给了别人。
“迎儿!”刘四娘慌慌张张的推开院子的门,却见李长歌立在院子里,望着徐家的方向愣愣的。
“长歌,救我!”潘金莲把脸抵在地下,躲避三娘手里的树枝子,生怕娇美美的脸蛋被划伤。
那刘四娘一见被捆在在上的潘金莲先是一愣,随即大笑着冲上去,推开三娘,一屁股坐到那妇人背上。
“贱货,你也有今日!今日看老娘不划烂你的臭脸,叫你还狐媚子!叫你勾搭汉子!叫你还害人!”
刘四娘与三娘不同,她说着就拿长指甲一把掐在潘金莲的脸上,两道血口子。
“娘呀,杀人了!救命呀!”那潘金莲一张脸便是她的命根子,没有了花容玉貌,她便是生不如此,此时脸被滑烂了,不由的哭爹喊娘起来。
“娘!”李长歌跑过去握住刘四娘的手。
“迎儿,这个贱妇害死你爹,整日苛待你,你难不成还要护着她?”刘四娘见闺女阻拦,一脸惊讶的说道。
“我护她作甚!”李长歌答道。
“你不护她,便走远些,我偏要把这狐狸精的脸撕的稀巴烂不行!”刘四娘还不解恨,伸手便要继续去挠潘金莲的脸。
那潘金莲忽然想到李长歌素日的倔强,想到她的刻板,心中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个她恨之虐之气之却又无可奈何的小娘子身上。
“长歌!救我,我当牛做马,叫我做啥我做啥!”潘金莲知道,她并不喜欢别人叫她迎儿,她喜欢人叫她李长歌。
长歌当哭,不是好名字。
可是因为姓徐的小子的话,她便爱若珍宝,她一直看不惯李长歌,却也是知道这点的。
“三娘,把我娘拉开。”李长歌大声喊道,一把推开刘四娘。
原本含在眼眶里的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止也止不住。
三娘是李长歌买来的,听李长歌的话便上去不管不顾的抱住了刘四娘。
刘四娘惊呆了。
“你划烂她的脸又如何?我爹能活?我二叔能不坐牢,不流放?我便能不嫁给西门庆做妾么?”她没有提徐自如,最在意的莫过于她和徐自如再也没有可能了。
最在意,却闭口不提。
“娘子……”三娘抱住刘四娘,看着突然激动的李长歌红了眼圈。
“娘,你这般作践她,又与这妇人异样?”李长歌瘫软在地上,杀了这妇人也是容易的,可是一切能从头来么?
“就在这样放过这淫妇,我不甘心!”刘四娘见李长歌的样子,有些心虚,甩开三娘从地上爬起来。
“我自会理会她。娘去看看爹——”李长歌说道。
刘四娘看李长歌的脸色不善,又知道她早晚要嫁给西门庆,这家里一应都交割给了长歌,便也不敢与闺女辩驳。
“我是你亲娘咧,你在大牢里,老娘典当了头面去看你,如今翅膀长硬了,敢呵斥你娘我咧!”刘四娘骂骂咧咧走到李长歌身前,在她额头上点了一指头。
“娘,我有主张。你且依我一回,我和三娘还不曾吃饭,饿的不行。你且去街上买些吃食。”李长歌说着从怀里掏出西门庆的钱袋子,拿了碎银子给了刘四娘。
那潘金莲趴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的盯在钱袋子上,银牙咬的咯咯直响。
负心薄幸的贼儿!
朝三暮四的馋猫儿,有了新人笑就不管旧人哭……
那刘四娘接了银子转身白了一眼自怜自叹的潘金莲说道:“淫妇,早晚撕烂你那张脸!”
三娘见刘四娘走出了院子,跑过来小声说道:“娘子这般心善,当真要饶了她?”
李长歌看来看狼狈不堪躺在地上的潘金莲,没有接话,她恨她,却不会如这妇人一样下作,使那些下作的手段。
她要杀人诛心!
她慢慢的走到潘金莲跟前,说道:“娘,明个可是我爹头七,他生前待你甚好,你该为他守灵才是。”
“长歌,我守,我守!以后都听你的,只要你不划我的脸,不把我卖给金人,娘都听你的。”潘金莲像是哈巴狗一样可怜兮兮的看着李长歌。
“三娘,解开她脚上的绳子,把她带到我爹的灵堂里跪着。”李长歌自然不会再信这妇人的话了,但她要她好好的活着。
一刀下去,要了她的命,多痛快!
可是一刀,就痛一下。
潘金莲乖乖的被三娘推着进了堂屋,看见李大郎那端的高高的灵牌,目光不由的躲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