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明正宫内,渊辰召见了渊著,渊著换上官服,整理好了衣襟,只是面色略微有些憔悴。
“臣弟拜见皇兄。”他低首屈身毕恭毕敬。
渊辰坐在上端喝茶,瞧见渊著已然弯腰站在了大堂之上,他放下茶杯,高声笑着从上端的座椅站起,走了下来,左手加大了力度伸手去捏在了渊著的右肩上,他朗声笑道:“皇弟何须如此多礼,快快请起!”
他话虽如此说着,可手上的力道不减分毫,仍旧是将全身的力量都汇集到了手臂,死死捏住渊著的头肩,再狠命的押着着不叫他抬头起身。
渊著眉目依旧,不蹙不怒,他暗自咬着牙关,并尽了全力直起腰杆,清淡的双眸直直逼上渊辰犀利的眸子,他微笑道:“臣弟谢过皇兄。”
渊辰讪讪收回了手臂,笑声更甚,他转身向高台走去,“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赐坐上茶!”
进宫面圣,一场低吟浅酌,便是半日之久。
渊著出了明正宫,依旧神采奕奕,他稳步走出皇宫,走过北街,踏进清王府,进了正殿,喜乐方将屋门关上,渊著蹙眉气血攻心一口鲜红色的血便吐在了朝服上,他脚下一软,歪身坐在了木椅上。
喜乐暗叫不妙,他小心翼翼的解开渊著的朝服,只见右边的肩膀上,早晨出门时才包扎好的伤口,现在复又裂开,渗出血来。
“来人,请太医!”喜乐道。
渊著单手锢住喜乐,沉声道:“不可声张,这是昨日的箭伤,皇兄这样做,便是在试探,你帮我随意包扎就好,无须太医。”
“主子……”喜乐声气沉重,最亲的兄弟之间相互明争暗斗,最难过的想必只有这个心思捉摸不透的王爷了。
渊著瞌上眸子,喜乐简单处理了伤口,他复又睁开眸子,道:“随本王去趟上官府。”
“主子,您还是留在王府养伤吧,等箭伤好的差不多时,再去也不迟!”喜乐担忧的看着渊著,屈身劝道。
临行木门处的渊著顿住了步子,他淡淡道:“总不能负了华儿的这番苦心。十日足已做好很多事。”
离妆苑内,东夏楼上,第一日曼纱华看完了一整本诗书,树影斜去,她心里盼着今夜他能来,却又期盼他不要来,此时的离妆苑正布好了天罗地,就等渊著羊入虎口。
第二日,她看完了一本野史,从第一日的焦急等待期盼,到第二日的安心看书,她仿佛已经适应这种安静的生活。
第三日她站在二楼处双手扶着木栏,看着庭院内的大槐树,回想着儿时四人环绕在大槐树下坐着,喝茶聊天,她面容上扬起一丝恬淡的笑意,睁眼一切又恢复了现状。
第四五六日,她素手执笔,一幅又一幅渊著的模样,父母的模样,苏鹏的模样,念儿、苏嬷嬷等,她怀念的人,都统统画了一遍,只是儿时的记忆日渐模糊,她已经记不清苏嬷嬷脸上的痣是长在左边还是右边,记不清苏鹏浅笑中是否会像她一样眯起眼睛,记不清念儿平日里一贯穿着什么颜色的衣裳。
她低头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原来她怕的不是离别,而是忘记,将他们存在过的记忆统统变得模糊不清……原来记忆也不能永存。
第七日,她已经不再盼着渊著可以来接她走,第八日,她知道此时的渊著正同她一样,受着这份摧残磨难自身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