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简鸾抬头看着天,乌龟在他的背后沉睡,忽然生出一种倦鸟归巢的想法。
他启程前往喀纳斯湖。
拉发拉蒂河上的天很蓝,云很白,或许只有这样的蓝天白云,才能孕育出斯诺一族。
干净的灵魂可以一次又一次的行走在天地间。
对于这里的记忆,来自于容玖的记忆。
他来的时候是猎猎冬日,而现在是春日融融。
童简鸾看到停在岸边的那条小舟,划桨驶向河中心的汀洲,途中有一条鱼从小舟上跃过,溅了他一身水。
水滴划过空中的时候折射阳光,让人头晕目眩。
他挖出了那坛酒,打开封泥,醇香扑鼻。
目光朦胧间好似看到了容玖的笑容,悠然自若,与他仿佛永远隔着一缕青烟,看不清真实眉眼。
一个白色身影阻止了他喝酒的动作,童简鸾这才从臆想中出来。
那人正是斯诺族长。
“你知道这酒的名堂么?”
童简鸾摇头,他怎么会知道。
斯诺族长叹息,“生老病死,何字最难?当为死字。因为死之前,总是要生的。由生入死,是人世间的规律。蜉蝣朝生暮死,斯诺冬生春死,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世上无人不死,然而于你而言,千古艰难,唯有一死。”
“所以我死不了。”童简鸾淡淡道。
“有生才有死,生是宿命指引,死是陌路归宿。”斯诺族长声音平和,然而其中敬佩之情溢于言表,“容玖在百年之前求我一事,他以拆骨割肉饲兽之苦,换来解除你痛苦的法子。”
童简鸾看着他,“什么法子?”
“将进酒。”斯诺族长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童简鸾将那坛酒一口气喝了下去,期间脑海中什么都没有想起,没有什么记忆历历在目,也没有什么痛彻心扉的大喊。
酒坛子最后骨碌碌倒在地上,他则长醉不醒。
死和长眠有什么区别?
死是一场不知归期的长眠。
斯诺族长弹了个响指,此间的汀洲消失不见,一重又一重的桃花阵将历史掩埋,只剩下表面的乱花入眼。
喀纳斯的界永远消失在这个世间。
————
童简鸾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马桶上坐着。
他感觉自己脸上湿湿的,摸了摸发现爬满了眼泪。
他狼狈的擦拭,又有些无措。
这时候门被敲了一下,门外有人问他:“你没事吧?”
童简鸾急忙开门,想要证实周围的环境并非他所想,然而开门之后便撞见了那一张千百年来无论是梦境还是真实都翻来覆去思念的脸。
这究竟是做梦还是现实?
他掐了自己一下,很痛,但这并不能证实这就是现实。
那人看他神色不对,神色微微诧异,然而无端的亲近让他更进一步,试探性的再次重复刚才那句话:“没事吧?”
童简鸾鬼使神差的开口:“我……我失恋了。”
那人怔住,半信半疑的从童简鸾的口袋中拿出那张半露在外边的名片,看到了童简鸾的名字。
“那么,请你喝酒?”他调笑着道。
“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容,行九,你可以叫我容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