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良媛嘴里的山楂吃完时,骆珏笙的茶也泡好,两人在菜地旁的小木桌前面对面地坐着,她抿了一口热茶,“啧啧”两声后,“没错,是这味,我还以为我弄错了。”
骆珏笙不明,“什么?”
谢良媛眸光湛湛浏览着少年眉宇间,“在宫里,我天天喝这种茶,你曾说过,这是刑兰草,很难养活,是你机缘巧合之下,发现这个井里的水可能养活刑兰草,可我为什么这几天一直在宫里喝到呢?”
谢良媛并不懂得茶,但她随祖父学玉雕术学,曾被祖父强行训练观察细微的习惯,光玉石就摸了一年多。
所以,在宫里喝到刑兰草茶叶时,她便觉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只是一时想不起。
如今,再重温,便确定,不单单是出自同一种植物,也是出同一种烘焙的手法。
骆珏笙眉锋簇簇一抖,看向了别处,一丝叹息掐断在唇边。
谢良媛微微掠掠嘴角,笑了笑,不再就此话题。
每个人都有不想让人分享的秘密!
少顷,骆珏笙开了口,“这几日,单掌柜招待了三次‘夏凌惜’,每一次,她都在二楼展示厅呆了近一个时辰。”
谢良媛拍了拍额头,站起身,“今夜我来是想看看进展,带我去瞧瞧。”
“我去换件衣服。”
骆珏笙出来时,着一件暗色宽袍,脸上戴着皮质面具,头顶上的假发半灰白,若不是身姿轻盈,真让人觉得这就是个又瘦又小的老头。
“戴上吧,你现在不适合被人人出来。”骆珏笙走到良媛面前,亲手为她戴上面纱。
谢良媛用手比了比两人的身高,抱怨,“老头,我明明比你高的,现在好了,一下缩水了。”夏凌惜比骆珏笙足足高出半个头。
骆珏笙皓眸眯起,扯了一下嘴角,忍住了眼底的一丝笑意,宽慰道:“别怕,你还是孩子,还会长个子。”
谢良媛隔着他脸上的皮质面具,精准地捏上他的鼻子,调笑:“谁孩子呀,说起来,这谢良媛还比你大上几个月,小骆,来,叫一声姐姐。”
骆珏笙摇摇首,不予回应。
谢良媛走在前面,从秘道绕到双缘拍卖行的后院,拐个弯进入一楼大厅,拾阶而上,进入了二楼展示厅。
值夜的护卫,听到动静,看到大掌柜略显蹒跚的身影出现,双拳一握,“大掌柜,您请。”说着,便掏出兜里的钥匙,打开了展示厅的门。
厅内灯火通明,玉舞人孤伶伶地站在两尺高的展示台上……泪,瞬间盈满眼眶!
她轻轻地揭起脸上的面纱,置于脑后,缓缓走过去,神情庄严肃穆,如同祭祀作古的先人,提着裙裾一步一步地拾阶而上,直至站到了展示台上!
终于,终于可以不带面具地看着眼前的自已——
谢良媛面色苍白得近似溺水之人,僵直地伫立在玉舞人前,眸光仿似与玉舞人相缠,她双唇紧抿,瞳仁里如千里冰封,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地死灵气息。
骆珏笙轻轻关上门,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掌心带着轻颤不停地抚摸着玉舞人,削瘦的肩膀轻轻晃动,哀伤弥漫在空气中,萦萦流走。
“很疼的……”谢良媛颤了一下唇,启了启唇,还是吞了下去,眨了眨眼,待眼中的湿意褪却后,转身,看着骆珏笙,眉眼弯弯,梨窝浅动,“我熬过来了,现在连梦都不做,只是……。我没办法入土为安了。”她居高临下,对着展示台下的骆珏笙做了一个展翅高飞的动作,笑得愈加欢畅,“再过几天,拍卖会开始,我的尸体会在世人眼前暴光,接着,官府接手,仵作验尸……。”
骆珏笙走上台阶,温柔拥抱住她,轻拍着少女的后背,作动如同长者对一个孩子的抚慰。
“可我必需把自已卖了,不单单是因为仇恨,我需要这笔银子,我……。有责任。”谢良媛轻轻抽泣,她沉浸在悲伤中,带着萧飒与悲凉,“每个人都有所背负,不是因为你年纪小,就可以避开,我祖父教导我,人可错,但明知错却放任不作为的,没有资格成为夏家的孩子……夏家欠天下玉商一个交待,只要夏家有一个人活着,就要担起这责任,那些孩子,那些老人……”
“我知道,我知道,你这些年做得很好!”
桔红灯下,红舞幔纱中,他们却象寒冬里,一对相互取暖、相互慰籍的孩子,紧紧拥抱。
不知过了多久,骆珏笙缓缓放开怀中轻颤的少女,微寒的指尖带着怜惜轻轻抹过她的眼角,“阿惜,心事了了后,就开开心心地做谢良媛,记得,这世上不会有无端的重生,必定有人给了你新的生命,那个人,迟早会在你生命中出现,他陪伴你一生。”
谢良媛嘴角淡噙一丝浅笑,平复了心情后,骨子里的劣根性又浮了上来,戏谑道:“老头,这话该我劝你,我以前就想不明白,你经历了什么事,会让你小小年纪总是一副如丧考妣,现在,我猜,你经历的不会比我诡异,只是你不说,我也不会追问,我只是想劝你,人活着,可以流泪,但不要不开心,因为人生太短暂,你不知道下一刻,你会遇到什么,没有几个人有象我们这样的运气。”
谢良媛说完,也不指望骆珏笙回应,便转了身,又向前迈了一步,平静地伸出手轻轻触了一下玉舞人的眼睛,感觉指腹并无异样,便凑上前,轻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