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昏睡了多久,再次醒来时,睁开眼,只觉一抹阳光射入。
我眯着有些刺痛的眼睛,昨夜昏倒前的画面在胀痛的脑海里爆炸开来。
乔思娜!
我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肩膀上一阵柔和的力道按下,伴随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羽儿你醒了,先别起来,躺下。”
我一惊,偏头看去,身旁正神色担忧地看着我的人竟是——外婆!
我疑心自己还在梦境里。
外婆替我盖好被子,微笑着摸摸我的额头,“别怕,没事了……”
我怔怔地盯住她,脑海里有几百个问题在疯狂地叫嚣着,却一个字也问不出来,只有那胀痛感愈发强烈。
好在意识渐渐恢复,我发现此刻正躺在自己卧室里,看来是真的没事了。
外婆轻柔道:“再休息一会儿,医生说你低血糖,体质弱。我去给你盛碗粥来。”
我微微点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时,周嫂敲门进来,“夫人,有位弗克明斯先生来看小姐。”
外婆并不意外,点点头,转向我,“羽儿,你躺着别动,我先去招呼他。”
外婆将门带上,只留一室安静与我。
昏沉,无力。我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大约过了几分钟,听见门被开启的声音,我睁开眼睛,是佐西。
他既好心探视,我,何况,就目前的情形看来,我还欠他一次救命之恩。
我挣扎着坐起来,佐西见状,快步走过来扶我,将枕头垫在我背后。
“是我不好,应该让人送你回去的。”他目光里透出关怀,“下次……”
“我没事。”平静地打断他,我将视线浅浅地投向一侧。
他皱皱眉,语速放缓:“体质弱也没事么?”
“外婆会照顾我的。”停顿一刻,我看向他,“不过,谢谢。”
“谢什么?”他反而有些惊讶。
“救命之恩。”我简短道:“何必明知故问。”
刚才我虽没有问外婆,但却已猜到了八成,此番必是得益于佐西在我身边布置的眼线,在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的同时,见我有难及时救了我,又把我送回家。尽管被他监视着一举一动令我很不舒服,但就这次来说,我确实该跟他道一声谢。
岂料他的面色却冷下来,少顷,只淡淡道:“不是我。”
“嗯?”这倒令我意外了,不是他还能有谁?
“伊恩·斯图尔特。”佐西看向我,语声沉沉全无起伏,“是他。”
什么?我一阵发懵。这个清晨直面的意外太多,我的理解能力已然僵住。
“昨晚他也在那附近,救下你之后,又用你的手机拨通了你家电话,是你外婆将你接回家的。”
我兀自怔着,许久无话。
世事跌宕果真层出不穷,生活中永远不缺出乎意料。
目光游散在空气里,我不愿再讲话,佐西倒似在想什么,比我还要安静。
时光自空气的罅隙里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敲门声响起,我方才回过神来。
周嫂进来,手里的一大捧花束将她的身体遮去了大半。
色彩淡雅,清丽宜人,浅浅晕开一阵清香,确能让任何芳心为之怦然一动。
“二小姐,有位姓商的先生叫人送来的。”
我稍怔,指尖抚过香水百合的花瓣,栀子、铃兰、茉莉……连我都忍不住低头轻嗅,纯美得犹置梦中。
沉浸片刻,我稍作打量,并未见卡片。
“有没有什么话留下?”我询问。
“没有,二小姐,那人把花送到就走了。”
我点点头,“插到那边的花瓶里吧。”
我的视线胶着在花束上,佐西皱了皱眉,眼底的幽暗深了些。
待周嫂离去后,他轻声开口,“你,跟他……”
“加上昨天中午,我跟他只见过两面,”我看向佐西,主动报备:“第一次见面还跟他大打出手。”
我冷然一笑,“让你失望了么?”
他显然吃了一惊,愕然道:“留织……”
“还是,这正是你想要的?”讽刺的笑意浮上嘴角,眼中透出决然的直视,“如果商荇榷也讨厌我,婚约解除,那么你刚好可以顺理成章地拿我做些别的用处,是么?”
“留织。”他平静的声线中是压抑着的怒火。
可惜我并不打算停下,既然说破,就索性说到底,这样猜不透他目的时时提防处处小心不得片刻喘息的日子,对我对他都是煎熬。
“到底要我在你的什么计划里扮演什么角色,横竖我都逃不脱,不如直说吧。”
初时的恼怒似乎只是一闪而过,此刻的佐西唯有比我更平静,他缓缓靠近我,单手撑在我肩膀一侧,近在咫尺的浅色眸子对上我的。
“我的出现令你不安了么?还是……”他的视线偏了偏,却分明透着犀利,“那束花让你乱了方寸?”
这蓦然的一句,好似一语言中,我映在他眼睛里的瞳孔晃了晃,面色稍变。
他却还觉得不够,一字一句咄咄逼人,“你在害怕什么,嗯,留织?我,还是他?”
这一刻,他淡而悠远的嗓音糅合了邪暗的语调,沉沉地如一记擭人心魄的蛊,擭去了我的冷静。
将视线偏向一侧,我有些不敢再看这如芒般探究的目光,强作冷静道:“没有。”
他却早将我变幻的表情看在眼里,语气反倒柔和了下来,空寂中透出一层悲伤,“我就这样让你害怕、怕到想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