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x.xxx.xxx.xxx丨xxx.xxx.xxx.x:||……”
我们的音乐学教授将原本简谱里所有的音符用“x”隐去,屏幕上打出满满的一篇,不知是何用意。
“给你们三分钟的思考时间,时间到了,我点名找同学上来将这首曲子弹出来。”g·a宣布道。
“哗……”班内一阵躁动,能亲手弹一下g·a的御用钢琴水晶斯坦威,这荣幸已经比测验本身更有趣了。
不过要从容地领受这份荣幸并不简单,三分钟悄然而逝,而大家盯着屏幕思忖或在纸上涂写,就是不能抓住那一点头绪。
“谁想先试试?”g·a在教室里扫了一眼。
没有人应声。
“霍尔特先生。”他开始念名字。
一个男生抬头,“呃……抱歉,professor,我还没有想好。”
“琼斯小姐。”他换了一个人。
一位娇小的女生笔直地起立,眼里激动与惊喜的光彩流泻,她身着浅黄色小洋装,走上台先对g·a有礼地歪头微笑了一下,就像舞会上被邀请演奏的淑女。
在琴键上打开的第一个音符,一种鲜艳夺人的气质就如花朵绽放开来,她弹的是李斯特超技练习曲中的一首,技法和节奏都掌握得很好,只是可惜,仅在开头前两小节还大概对得上,之后这首曲子根本同屏幕上的简谱文不对题。
但不得不说这位小姐很聪明,尽管她也没看出g·a的曲谱是什么,她却知道这位大名鼎鼎的作曲家十分推崇李斯特的作品,他曾经的几首曲子就很有李斯特风格的痕迹。如此一来,即便她答得不对,却充分展现了高超的演奏技艺,并且投其所好,没准儿会意外得到g·a的赞赏。
“下去吧。”g·a还是打断了她的演奏。
“professor,我可以换一首。”她争取道。
“回到座位上去。”g·a已经不再看她,视线甚至没有往台下瞥一眼,就听他淡淡地道。
“sara小姐。”
这下被点到的是我,我刚要起身,这时,没成想真正的sara小姐却从我身旁一下站了起来,向讲台走去。
“欸欸……”我低声喊她。
sara停住,终于才回过神来,站在教室中央回头不知所措地看我,她方才注意力一刻都没有从手机上离开,所以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自然而然就作出了如此反应。
g·a脸色已经不太好,sara进退不得,只得硬着头皮上去。
坐在钢琴前,sara想了一会儿,将手放上琴键,用不太熟练的手法弹了一曲——《小星星》。
完全没有一个音符能对得上。
台下已经有切切的笑声,我扶额,她本没什么钢琴功底,能完整地弹出一首曲子已经不容易了吧。
“出去。”g·a漠然挤出两个字。
sara耸耸肩,直接离开讲台,走出了教室。
我突然有些生气,这样无礼地对sara比对我自己还不能忍受,我站起,不待他再点名,主动走向那架钢琴。
在面对它之前,我从没想过这台通体黑光凛锐如一辆战车的琴会有着难以言喻的威慑力,它全部由不透光的黑水晶覆盖,与我曾经弹过的白水晶斯坦威不同——那台是剔透的盒子,将内里精密的机械构造一览无余,当你弹奏时,会清晰地见到琴槌随按动的琴键一个接一个敲下去,仿佛每个零件都在随着你演奏,但是这台不同,所有的光线打在上面都被无声地反折回来,它太过讳莫如深。
我只手覆上,琴键好凉,却在心里激起一阵莫名的兴奋。
我忍不住弹出几节曲调。
果然,这样的近距离下,琴弦共振出的音色也高贵而沉淀,丝毫不令人失望。
讲台旁g·a眯起的眼睛已经将不耐绷到极限,不少人以同情的目光看着下一个即将被赶出教室的人。
我收起过长的“前奏”,正篇开始。
“||:221.221.221.221丨……”
甫一切入的旋律像是低沉的云幕覆下,与天际激烈的阳光碰撞。
g·a冷成一张面具的面容动了一动,我这才发现,每当我弹出一个音符,屏幕上简谱里原本的“x”就会相应地现出水滴滴在上面的样子而后消失掉,我指下交错起快速的和弦,就像在屏幕上下了一场密集的雨。
有人恍然道,“是《croatian.rhapsody》(克罗地亚狂想曲)!”
倒塌的墙壁、凌乱的碎石,战火与风雨。
灰白、浓重、尽致淋漓,像是黑暗吞噬了明快,轩然的风暴。我甚至不知道是自己掌控着乐曲,还是将要被曲子卷进去。
‘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在你的掌控,但你总有办法不让它们成为困扰……’
我只放任心思弹奏,一些字句在脑海里清晰而鲜活起来。
‘你轻淡从容,处事不被任何人左右,会让人对你又爱又恨,却又因你的无辜而没有丝毫办法……’
我歪歪嘴角,抬眸,对上那人从未移开的注视,他目光彼端有我追寻的迷恋和欣赏。
‘……我开始怀疑自己,最初爱上你,是因为明快还是忧郁。’
他对我微笑,跨越山水一般。
让我每一下心跳,都如同音调的震颤。
我喜欢你,喜欢在你眼里这样的自己,也喜欢你喜欢着这样的我。
雷雨收敛,屏幕上“x”消陨无几,我敲下乐章的结尾,直到最后一个音符时,手腕悬起,戛然停住。
仅剩的一个“x”赫然醒目,寂静得别扭。
“继续、继续,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