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蔻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只觉得好像一直在昏昏沉沉中浮沉,后来好不容易听到有谁在叫她的名字,这才逐渐恢复了意识,慢慢地努力睁开了眼睛。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单,是病房。
她是不是应该庆幸,至少自己再看到的终于不是裴成远的那所房子了。
“蔻蔻,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木系来才。
“成远?”看到裴成远的时候,佟蔻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裴成远肩膀上的伤也是刚换过药,衬衫领口的扣子松松垮垮的敞着,肩头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他的眼神极亮的盯着佟蔻,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惊喜。佟蔻也同样回看着他的脸,往日里俊朗丰润的容颜,现在却添了几道细小的伤疤。左眼的眼眶也整个是乌青的。
“我刚刚,梦到你哭了……”或许是因为昏迷阻碍了她的思考,佟蔻的思绪现在迟钝了许多。她还以为自己昏迷前看到的那一幕是在做梦,她还以为自己昏迷过去不过短短的时间。
面对着此时的裴成远,佟蔻的思绪竟然仿若回到了年轻时刚刚遇到他的时候。
那天晚上,夜空阴暗,星月无光。
因为和班上几个要好的女生聚会,佟蔻难得等入夜了才从水吧里出来。
路过那条阴黑的小巷,听到里面如往常一样有混混们打斗的声音,她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般的往里面看了一眼,而后就见到了那个被五六个人围殴到快要晕过去也丝毫不肯服输的少年。明明小巷里没有灯光,她却能仿若看到他唇角的血迹和眸子里的坚持。于是,明明怕得要死的佟蔻谎称有警察吓跑了那些混混。
然后,在第二天上课的时候。裴成远作为新来的转校生成为了她的同桌。
再然后,就是少年少女青涩干净的恋爱,每一次的对视都有说不出的幸福。第一次为亲爱的人洗手作羹汤,第一次幻想自己生命中将会到来的婚礼,第一次……从女孩变成女人。
可是最后,就在两个人快要参加高考,就能离开那个小县城自由自在的公开恋情以前,她却被父母发现怀孕了。根本来不及跟裴成远沟通,大怒的父亲就拎了一把刀要找裴成远拼命。当时是她跪在父母面前发誓不要那个孩子,并且从此之后不再跟他有任何往来,父亲才终于肯善罢甘休。应允饶过他一命。
之后,被父母视为是奇耻大辱的她一个人瑟瑟发抖的站到了县城里一个黑诊所的门外。从未踏入过社会的少女,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第一次知道了这个世界的残酷和无尽的绝望。
可是在这一刻,佟蔻却忘记了这八年来自己到底经历了多少事,就像是第一次遇到裴成远一样。只是这一次,换做了是她躺在病床上,变成了需要王子拯救的公主。
裴成远却不知道佟蔻在刚醒过来这短暂的时间里已经想过了那么多,眼睛里还满是担忧:“你要不要喝点水?”
“好。”佟蔻微笑着应了一声。
看着裴成远立即就转身去给她倒温水,佟蔻脸上的笑意越发柔和,手臂撑在床上试图坐起身来。只是,她才稍一用力就发觉了自己身体的虚弱不堪。她茫然的朝手背上看了看。打点滴的针孔还留在上面:“我这是怎么了?”
“是我没照顾好你,你在工厂里受的有暗伤,连续昏迷了几次之后暗伤发作的厉害了。”听到佟蔻的声音,裴成远微沉着说道。
“这也不能全怪你……”裴成远的声音里有沉痛、后悔、怜惜,佟蔻一时也无法分辨清楚。只是,她的话还未说完,突然眨了眨眼睛,眼睛里的茫然渐渐褪去,脑海中开始浮现出无数的画面。从裴成远告诉她父母被杀的真相,到沈凌谦找上门来,从裴成远和沈凌谦两人争执打架,到她冲上去试图阻止却反而被伤到摔在地上,还有最后疼到说不出来的痛楚。
佟蔻下意识地就要朝自己腰上被踢中的地方摸去,可手抬到一半时忽然停在空中。这种好像从身体中失去了什么一样的感觉太熟悉,虽然已经距离上次有太久的时间,可这种感觉就像是早就烙印在了佟蔻的灵魂里一样。
“我的孩子……没有了?”
看着佟蔻空洞到没有任何焦距的眼睛,裴成远的神色却依旧自然无比:“什么孩子……你刚才到底做了什么梦?”
“或许我真的没有福分当一个母亲,我甚至还不知道自己怀孕了。”佟蔻没有理会裴成远的这句话,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那里和她昏迷之前一样的平坦,但只有她自己清楚,有什么东西和以前不一样了。
裴成远永远不会懂得作为母亲的感觉,这样的事情是一个女人的本能,不是他的三两句话就能隐瞒的。
裴成远这一辈子见识过无数的大场面,他能在被人用枪顶着脑袋的时候还能不动声色地谈笑风生,可在这一刻,他却几度被佟蔻的话说的不知道要如何接下去。
裴成远虽然没有再说话,可佟蔻已经能从他的神态里推断出一切,她猜测的一点都没错。虽然早从察觉到自己的肚子不对劲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可在真正得到证实的时候,佟蔻心里还是难受无比。
“蔻蔻,你……”裴成远柔声说着。
“这一下,就真的没有任何牵挂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佟蔻猛地出口打断他,抬头朝着他笑了一下。
只是裴成远看的清楚,那份笑意根本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