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何之棠,连做梦都是勾唇笑着的。她以为比起她出身寒微的娘,她会是幸福的。一个儒雅多谋的夫君,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可惜世事难料,一切都变化得让人猝不及防。何之棠看着小桃有些失神。半晌没有说话。
小桃看着沉吟的何之棠几分不解,往后坐了坐,让出一块地方:“小姐。坐吧。”
何之棠顺势坐下,人都有些游离地空洞,像自言自语。也像问小桃:“祁公子给你来书信了吗?”
祁公子?小桃的心一痛,手指紧紧攥住了衣角,心疼得几乎呼吸不来,眼圈有些红。祁公子没有书信,也没有消息。可是,她哪还有脸去询问祁公子的消息。她如今这么脏,怎么见祁公子?想到这里,小桃不由向后缩着。从枕头下摸出祁公子送她的玉桃,紧紧攥在了手里。
这些日子,她夜夜噩梦,一身身的冷汗。心里像长了草一样荒芜。唯有摸着祁公子的玉桃,凉凉的,润润的,心里才安定一些。也唯有玉桃上那些生涩、粗糙的花纹,能给小桃传递一丝丝祁公子的温度和气息。
何之棠瞟了一眼小桃,看到了她攥紧的手和手中的玉。心里一颤,伸手牵上了小桃的手:“这是什么?”
小桃的手松开了,玉桃莹润的光刺得何之棠的眼睛生疼。上面的花纹太粗糙了,一看便不是匠人雕刻的。有些地方的花纹甚至接缝的地方都合不上。这很明显是看不见的祁正修雕的。何之棠的心翻江倒海,祁正修看着清清淡淡的人,也会这么用心。可为什么他用心的那个人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婢女?
何之棠把玉桃放回到小桃的手里,心像被剥开似的,一层一层,都有些血淋淋。他带给自己的美好,全成了笑话,全成了伤痛。可是,他们也是有报应的,如今祁正修不就死了吗?何之棠很想放声大笑,辜负她的人。终究还是没有好报的。可她笑不出来,只觉得心酸。过了很久,何之棠盯着小桃轻声说道:“他死了。”
“他?”小桃一愣,谁死了?头皮倏地麻了一下,她不敢去想,只是死死盯着何之棠。
何之棠的唇角勾了勾,声音干涩:“祁正修。祁公子,死了,战死了。”
好像一记闷雷,敲到了小桃的头上,轰一声,小桃懵了,嘴唇微张着,却一句话都问不出来。全身从手脚开始,一点一点冰凉了下去。
何之棠看着发愣的小桃,伸手揉了揉她的肩:“是不是很难过?”说着唇角扬起了个笑,眼角却渗出了泪。祁正修死了,她不必再装了。她是不是该啐小桃一脸,再大笑着走开?
不知过了多久,夜风吹得屋里的油灯的火苗摇曳不定,床上的帘幔也随着飘飞起来,小桃抿了抿干涩的唇,声音暗哑:“不会的,不会---一定是谣传。祁公子,不可能的----”
何之棠打断了小桃的话:“东沛州一战,已经----”何之棠也有些说不下去,顿了顿,又接着道,“七皇子的消息,皇上已经派人去敛后了。不会有错。”
不会!不会!小桃心里有一千个声音在疯狂地喊着。祁公子不会出事!这个世界上,她唯一能想着的,念着的,盼着的,只有他,只有祁正修啊。他怎么可以把她扔下就走?小桃拼命缩到了床头的墙边,全身剧烈地哆嗦:“假的,一定是假的。骗人的,都是骗子----”小桃抖得厉害,手脚,继而全身都像筛糠一般,嘴唇变成了灰白色,眼睛空洞得看不见底。
“也许吧!”何之棠站起身来,没有再看小桃,转身幽幽地走了出去。她竟然也希望这消息是假的。只是,理智告诉她,七皇子的消息,应该不会错。
夜风更大了,吹得油灯火苗摇摇欲坠。小桃跳下床,把房门砰地关紧,把所有的窗户都关紧。她不要风,风会把油灯吹散。娘说过,灯就是一个人的灵魂,如果灯不灭,人就不会死。小桃紧张地坐在油灯旁边,用手细细呵着。这盏灯就是祁公子,他不会出事,自己不能让他出事。
小桃的脑子发直,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是用手护着如豆的火苗。心好像绷紧了的弦,火苗的每一点摇晃,都拨得她的心生疼。
小桃两眼紧盯着油灯,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灯芯噼啪了两声,火苗灭了。“啊!”小桃发出一声凄凉的尖叫,缩进了床里,双手紧紧抱住了头。不要,不要,祁公子不会死,不要啊!
小桃的脑子开始疯跑,从第一次的渡口初识,一点点,一滴滴,都涌了上来。祁公子的一袭白衣,祁公子的墨发如丝,祁公子温和的笑,祁公子凉凉的手,祁公子润润的唇----可黑夜好像一个洞,把这些都在吞噬着,祁公子的身影模糊了?小桃的心用力跳着,慌得找不到路。祁公子,祁公子呢?
第二天一早,红姑打着哈欠出来,路过小桃的屋子,房门开着的。这丫头最近都躲在屋里像怕风似的,难得屋门开着。红姑不禁抬步走了进去,却是吓了一跳。
批头散发的小桃,正坐在床下的地上,两腿直直地伸着,用力扯着布条,嘴里还念念有词:“绑成绳子,祁公子,不要怕,我去救你,等绳子结好了,我们顺着绳子爬出来----”
红姑的心一突,走到小桃身边,用脚轻轻碰了碰小桃的腿:“喂,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坐地上?”
小桃用力一扭,抬头冲红姑呲了下牙:“别吵,烦死了。就你话最多。”说着埋头又开始扯布条。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力气,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