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花烛燃的欢快,时而爆发出噼啪的声响,像是也想为这场婚礼增添一点韵律。
兰瑜敏敛眉低头,目光落在自己绣了繁复花纹的嫁衣上,心里却是一片空茫,既感觉不到喜悦,也并不忐忑不安。
命该如此。她活了十几年,最终认清的,也只这四个字而已。
外面传来问好声和脚步声,从鄂国公府陪嫁过来的侍女快步进来回禀:“娘子,郎君回来了。”
话音刚落,英俊潇洒的新郎官已经大步走了进来,他本就fēng_liú倜傥,这会儿满脸的意气风发,更让一屋子的侍女都看住了。
谢如安却视而不见,径自坐到兰瑜敏身边,挥手示意侍女们都出去,自己伸手扶了扶新婚妻子的胳膊,问她:“累不累?”
兰瑜敏轻轻摇头,谢如安又问:“饿了吧?我让人做了汤饼。”
“多谢郎君。”声音清清淡淡。
她脸上既没有羞色,也没有笑容,谢如安似不在意,手上用力扶着她起身:“那我帮你把发髻先拆了。”
兰瑜敏被他硬拉了起来,神色终于有了些波动,“怎可劳动郎君?还是让侍女进来吧。”
谢如安推着她到妆台前坐下,笑道:“不用,我比她们拆的好。”说着就上手去拔插好的簪钗,他动作很快,似乎对这高高梳起的发髻很是熟悉,不一会儿就将簪钗和假髻都取下,又散开兰瑜敏的头发,用牛角梳子从头到尾细细的梳开。
兰瑜敏在镜子中呆呆望了他一会儿,恍惚想起曾听人说过,谢状元是个fēng_liú才子,最爱流连教坊,这等事,想来是做熟了的。她微微低头,思绪又不知飘向了哪里。
谢如安替她将头发通开,下人已经把汤饼送了进来,谢如安随手捡了一条如意结,给兰瑜敏将头发束起,又拉她过去吃面。
兰瑜敏过去一看,汤饼上飘着鸡丝笋丝,清清淡淡的,倒有了些食欲,便坐下来吃了半碗。
两人吃饱漱口,下人们收拾下去。谢如安牵起兰瑜敏的手走向铺好的床榻,想到下一个该做的事是什么,兰瑜敏的脚步下意识拖慢,谢如安察觉到,随着她的脚步也慢下来。
可不管走的多慢,这青庐一共也没有多大,两人还是很快就走到了床边。兰瑜敏闭了闭眼,正要自己什么也别想,身子却忽然一轻。
她惊叫一声,睁开眼时,人已经被谢如安打横抱在怀里。
谢如安看到她平静的面容有了波动,微微一笑,将新婚妻子放到床上,跟着也倒了上去。
兰瑜敏醒过来时,龙凤花烛正要燃尽,跳跃的火焰忽明忽暗。她觉着腰酸腿麻,想翻个身,却动不了,那个人紧紧揽着她的腰,腿还压在她的腿上,让她整个人都无法动弹。
如果这是一场梦该有多好。自从那个中秋之后,兰瑜敏常常会有这样的想法。如果只是一场梦,阿爹阿娘没有利欲熏心,做出那个选择,就算要她嫁给河阳郡王,她也不会再有怨言,因为起码她还有父母兄长,还有一个家。
如果不是还有两个年幼的侄子在,兰瑜敏早已选择追随父母兄长于地下了。她是个不孝的女儿,父母地下有知,一定会痛恨她向卢文希和萧漠告密吧?
她本来以为阻止了这件事,好歹能请新康姨母求个情,保下一家人的性命。谁知事情一出,公主府随即被查抄,她虽然没有跟家人一起下狱,却也不能往外面传任何信息,守卫的兵士根本不听她说什么,自然也不会去向新康姨母传话。
等她重获自由的时候,一切都已成定局,她跟两个小侄子被送去了伯父家里,面对的是一家子人责难和怨恨的目光。
有眼泪一点一滴的流出来,兰瑜敏一时怔住,这还是知道家破人亡的消息之后,她第一次落泪。流泪有什么用呢?挽不回父母犯的大罪,也回不到从前让她重选一次。
似睡非睡间,兰瑜敏眼前忽然出现了母亲兴平的面孔,她忙扑过去哭道:“阿娘,你不要怪我,阿娘……”
兴平抱着她轻叹一口气:“你就是我前世的冤家,你表哥有什么不好呢?放心,阿娘一定会护着你们,不让人再欺负你们的。”
话刚说完,兴平人就不见了,眼前是父亲在与哥哥商议:“……多找些人,卫仲彦和新康都在宫里,只要咱们把那两个小的捉住,不愁他们不听话!”
兰瑜敏手脚冰冷,一转头,卢文希就站在她身后:“敏娘,你跟我走吧,天涯海角,无论是哪,只要你肯去,我都带着你!”
她目光一转,看到卢文希身后不远处的萧漠,忙道:“你快去告诉你表哥,今晚有人要对新康姨母府上不利,叫他快去叫人保护阿乔和阿棠!”
等这番话冲口而出,兰瑜敏恍然醒悟,原来重来一次,自己的选择竟是一模一样!她既无力阻止父母,也不可能放下一切跟卢文希远走高飞,她只能凭着自己的良心行事。
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阿爹,阿娘,女儿不孝……”
“敏娘,敏娘。”谢如安被枕边人的哭声惊醒,忙抱紧了她轻唤,“做恶梦了吗?”
兰瑜敏泪眼朦胧的醒来,面前是一张很陌生的脸孔,她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她的新婚丈夫谢如安。
谢如安抬手细细给她拭泪,还低头轻轻亲吻她的额头鬓边,安慰道:“只是梦,不怕,有我在呢。”
兰瑜敏呆呆望着他,忽然问出口:“你为什么要娶我?”
此时龙凤喜烛都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