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我们的无用功终于在王先生的指令下停下来了。
我们在那森林里像无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结果费了好大的劲儿,却还是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无论从哪个方向走,都会绕回原来的地方。
“搞什么啊。”我泄气地一屁股坐到地上,“这不是毫无进展嘛!”
“奇了怪了,明明一直都是照着那烟囱走的,怎么会还绕回来呢?”王先生也说。
我们一直以那烟囱为路标,想找到出森林的办法,可转了大半天,离那烟囱既没有近也没有远。
黄大师眯着眼睛望向还在滚滚冒出黑烟的烟囱,忽然一拍额头:“我怎么没想到?······不要跟着那烟囱了!那不是烟囱!”
这话说得有些好笑,但下一秒我便笑不出来了----我怎么会觉得那是烟囱呢?确实,远远看上去和烟囱无异,可仔细一看,那分明就是一个倒挂着的人!长长的头发一直向下延伸。远远看就好像是个烟囱立在那里。
她没有脚,身体从腰部开始便是黑漆漆的火一样的东西了,在空中燃着,黑火不断向上蔓延。看上去就如烟囱里冒出的黑烟。
我也学着黄大师眯起了眼睛,那女人黑得发亮的眼睛突然就盯住了我。
那个眼睛,没有眼白,眼睛的部分黑得像无底洞。
我感到肚子一阵不舒服,早上吃的东西似乎往上呕,咸鱼干的腥味刺激着我的喉咙,喉咙干得发烫,我几乎能感受到喉咙上的伤口,从那伤口里流出一串串的血珠,在腥味上狠狠地再加一笔。
不仅如此,我的五脏六腑像是着了火一样烧灼地疼。难受……
“灭!”
一个凄厉又冰冷的女人声音在撕裂空气,把我的意识硬生生给扯了回来,再抬头。那烟囱一样的女人已经不见了,她悬着的地方有些许黑烟,但现在已经正在散去了。
“辛棠?”我起身刚想感谢救我的黄大师和王先生,却只看见辛棠背对着我,收起镜子。
辛棠素来的冷淡反应,我已经习惯了。老子也不是那种爱犯贱的人,我倒也想和她井水不犯河水,但如今又碰上了,而且还被人家救了一条命,不打声招呼说声谢谢就拍拍屁股走人。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那镜子是干什么用的?”我的好奇心被她手上的镜子勾去,想说“谢谢”,出口却变成了个疑问。
辛棠依旧背对着我,沉默。她的头发比上次见时长了,和树上落下的叶子纠结在一起,顽固地不肯柔顺,在风中嚣张地凌乱。
“啊,谢谢······”我料她大概不会回答,于是忙不迭地道谢,“那什么,那个问题你不想回答就别回答了。”我可不想逼迫良家妇女,何况,那种冷美人我收受不起。
然而,出我意料之外的是,她答了,声音平静如水:“堕妖,妖的一种,附体而成,会用幻觉迷惑人,只要不对视便无大碍。”
我“哦”了一声,便尴尬地站在那里。王先生和黄大师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我竟然连他们的影儿都看不见。
辛棠语调平平地告诉我我被困到了幻境中,要走出这个幻境才行。
“啊?我怎么走啊?我肯定不行的。”我垂头丧气道。光靠我一个,我就只能一生都呆在这儿了,虽然说“一生”有些滑稽,其实不过也就一年。
“跟我来。”辛棠沉默了几秒,说。
辛棠这人还不错,我想。自从对她有了新的认识,我就开始啰嗦起来了,但有一点奇怪的是,我每每快步想跟上她,和她并排走或者超过她,都会被她忽然的加速所甩开。
如果这是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走路,我自然也会知趣地和她保持距离,免得被认识的人遇上了,误会我们俩是一对儿。但在这幽深的森林中,我想靠近她无非是求她保护罢了----说出来让人发笑,我竟然需要一个女人保护,可我的胆子还没大到与妖魔鬼怪赤手空拳斗的地步。
“你不要跟上来。”不知多少次了,辛棠终于不耐烦了。但我却惊喜的发现,她的语调终于有了些起伏,不然我还真以为她就是个人偶呢。
“为什么?”我得寸进尺道。既然辛棠能出手相助,说明她并不讨厌我。跟着皇甫艾呆久了,也被他那种话唠给感染了。
辛棠果然不搭理我了,只顾不断不断地往前走,她的铃铛紧紧跟在她身后。
我想说“等等我”,一个黑色的东西突然横在了我面前,四周一篇漆黑,好像我被包围在了一个黑咕隆咚的封闭空间内。
“喂!辛棠!辛棠!”我惊恐地在黑暗中喊,在黑暗中横冲直撞,撞得身子四处生疼生疼的。木尤估圾。
妈的,怎么就老子那么倒霉?我大声骂道。
“嘶嘶----”像是蛇吐着蛇信子游动过来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大,我忍不住把自己抱成一个团状,这动作本是上学时学的,用来扑灭身上的火的,当初觉得这动作简直要多蠢有多蠢,而如今却发现这是人在危机中保护自己的一种反射般动作。
那声音消失了,地上发亮,白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
哎,那不是王先生和黄大师么?
我欣喜地冲下面喊,仿佛抓到了根救命稻草:“王先生!黄大师!我在这儿啊!”我的声音被黑暗吞没,一点回音都没有。
我只能看着下面王先生和黄大师焦急地在我失踪的地方找来找去的样子,不管我做什么,他们都不能察觉我其实就在他们头顶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