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整件事情便是这样,谢氏虽因恶生恶,太子殿下和方小公子却是全然无辜之人,此罪不可免。”
“就按你说的办,秋后处斩。”皇帝话音刚落,范正春立刻给门口的属下使了个把谢氏带了下去。
谢氏大约也料到了此刻,并未挣扎,但被拖出门口之前,却又忽的抬起头,赤红着眼,眸光扫过皇帝,死死地盯着燕三白,“燕大人!求你为我红河岭翻案!我求你了,秦阎的残军不可能杀得了那么多人,李刈一定是共犯!李家人不得好——唔!”
那声音太凄厉,刺得人耳朵发痛,心像是被一双骨爪狠狠的揪着。旁边的人急急忙忙捂住她的嘴,用最快的速度将她拖走,可她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还一直盯着燕三白,眼泪汩汩的流淌下来。
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她是尚书府最受宠的夫人,原本可以过无忧无虑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她不能。那些过往像恶梦一样缠绕着她,越是生活在这皇城脚下,她的心越是难以安宁。
她从未对帝王家抱有任何希望,但她觉得,眼前这个白衣的侠探,是值得信任的。
首座上的皇帝沉了脸,谢氏的话就像耳光,狠狠的打在皇家的脸面上。不管是多仁厚的皇帝,此刻心情都不会太好。
百官也都沉下心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燕三白身上,所有矛盾的焦点也都聚集到了他身上——被谢氏寄予了最后希望的侠探,会怎么做呢?
然而所有人都发现,他们在燕三白身上没有找到一丝紧张、害怕。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李晏还没有来,那么,他来。
深吸一口气,眉眼舒展,燕三白拱手,举手投足间俱是濯濯清风,“陛下,诸位大人,红河岭一案……”
然而他话才起了个头,门口忽然传来一道佻达清朗的声音,“怎么不等我了?”
他回头,其余人也都循声望去,就见一人背着光走进来,那醒目的红色衣衫,熟悉的语调,不是姗姗来迟的洛阳王是谁?
四目相对,燕三白和李晏相视一笑。
然而其他人却皱了皱眉,待看清李晏的状态后,心急里立刻惊诧,“王爷你这是……”
“哦,”李晏闲庭信步一般的走进来,从燕三白手里接过白色的手帕擦了擦手上和脸上沾到的血迹,满不在乎的道:“路上又碰到几个来杀我的,不碍事。”
洛阳王,乃真正的猛士,他身上的红,和血色一样张扬。
关卿辞不禁皱了皱眉,李晏瞥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燕三白,“事情进行到哪儿了?”
“刚翻了个开篇。”
李晏点点头,“关大人,请把郑庸他们全都请上来吧。”
人很快就带来了,十多个人,在下面一字排开。
“王爷有何见教?”关卿辞站在那十几人面前,回护之意相当明显。
“见教不敢当,诸位今日聚集在一起,无非就是想还红河岭一个真相。关大人,看样子你应该……已经都知晓了吧?”
关卿辞眸光微冷,李晏刚来,他是如何知道他已知晓的?他果然,没安什么好心么?
却不料李晏却做了个请的姿势,“既然你已知晓,那便说说吧,本王听着。”
关卿辞顿了顿,充满着寒意的眸子直视着李晏,似是要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
苏世辉暗暗琢磨着,表情却忽然变了,腾地站起来,“王爷!”
李晏抬起一只手,摇摇头,唇边的笑意似是他不变的象征,“苏将军,诸事浮沉,万法皆空,本王已走到了这里,你应当明白我的决心。没有人能轻易杀死我,也没有人能轻易改变我的决定。你所心忧之事我亦未曾遗忘,但此是此,彼是彼,不可混为一谈。”
说着,他又看向关卿辞,眼中漆黑如夜,却又似有星辰闪亮,“请吧,关大人。”
如果苦难必须来临,那李晏选择清醒面对。
多年前的红河岭,战火还并未波及到这片隐藏在青山绿水间的乐土。直到一个身受重伤的将领带兵逃到这里,和平才被打破。
善良的村民们并未去思考他是否罪大恶极,本着善意,收留了这帮残兵败将。然而很快,追兵来了。红河岭易守难攻,秦阎为了活命,以红河岭一带的百姓为要挟,勒令对方后退十数里,留给他们逃跑的机会。
到这里为止,所有的一切都跟传言中的一样。
不同的是——
已经杀红了眼的李刈怎么可能容忍这种要挟,他没有冷眼旁观,而是下令进攻,让全军在休整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情况下,趁夜攻入红河岭。
前朝军见突围无望,便开始疯了似的杀人。红河岭的百姓看到前一刻还被自己救助的人下一刻就举起了屠刀,都四处惊叫逃散,拼命向攻来的起义军求救。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更恐怖更残忍的事还在后面。
那些打着正义旗号的起义军,竟然也对着他们,举起了屠刀。一时间杀声四起,遍野哀嚎,一个又一个的倒下了,睁着硕大的眼睛瞪着苍天,死不瞑目。
而他们大概永远也不会想到,他们之所以会死,只是因为——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李刈不相信任何人,既然这里的人看到了他见死不救的事实,那他就杀更多的人,去保守这个秘密。
而当时负责把红河岭肃清的,正是暗卫。
谢氏说的没有错,秦阎根本杀不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