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的啦,我长得这么好看,爱慕我的人排队都能排出长安城外,自然有几个仗着有钱有势便贪图我的美色,所以我明天要离开长安,暂避一阵子就会回来……”
逛得有些累了,冯小怜和十一郎便坐在邻水的街旁,面前是蜿蜒淌过的河流,一旁的拱桥上挂上了彩球和彩绸,桥洞下乌篷船慢悠悠地驶过,桨声滔滔,因为远离了方才锣鼓喧天热热闹闹的市集鲜少有人经过,显得有些静谧。
冯小怜正一边啃着冰糖葫芦,一边在对十一郎如实说了自己离开长安的原因,只不过她刻意说得轻松了些,不想让他太过担心。
十一郎听了,不在意地笑道:“是哪家的纨绔子弟?”
冯小怜当然没有说是卫国公,“总之很有钱,很有钱……”
十一郎好像压根没放在心里,饶有兴致地问道:“多有钱?”
“有钱到……”冯小怜一时词穷,用力咬着冰糖葫芦,歪了歪头,道:“吃过的冰糖葫芦连起来能绕长安城一圈?”
十一郎忍俊不禁,还偏要一本正经地道:“……那可真是好富有……”
于是这个话题便到此作罢,十一郎拍开刚刚买来的两瓮屠苏酒,递给冯小怜,自己就这样仰头喝了起来。
冯小怜小口抿了一口酒,幽幽地想着心事,在她看来,十一郎大抵是个富户商贾之流的庶出之子,或许是因为家中的大房二房斗得欢乐,或许是因为自己本生就是个惫懒性子,无心去读书出仕之类的,才有闲空整日整日地上街找她玩,又因为被家中恶毒的大房克扣用度,所以一应穿着甚是简朴,新年家宴脱不开身,恰巧穿了身难得华丽些的衣裳,听闻她要离开,便夺马而来……嗯,都说得通……
这就是冯小怜脑补的结果,所以她一开始就没打算十一郎能在这件事上起到什么作用——就算他比自己想象当中还要厉害很多,但是正面硬抗那位可怕的卫国公,除了皇帝陛下和只手遮天的晋公,不做二人想……
所以还是不要让他担心了吧,冯小怜这样想到。
她侧过头,看着十一郎已将一大瓮酒饮下了大半,酒液沾襟,下颌微扬,正用袖子擦过唇角,红彤彤的灯火映着他剑眉星目的侧脸,模样说不出得爽快帅气。
“第一次见你喝酒,还喝这么快,不怕醉了么?”冯小怜笑道。
“好像还真有点醉了。”十一郎眯起眼笑了笑,然后说道:“我可能……也要离开长安,但不会这么快,至少还要一两年吧。”
“去哪?”
“还不知道……听说是荆淮一带。”
冯小怜一怔,不知该说什么,于是一时沉默无言。
静静坐着不知多久,十一郎打破了沉默,笑道:“聊点什么吧。”
“那……不如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十一郎似乎从来没想过这样一个问题,想了想,有些懒散地道:“大概是温柔贤惠,善良单纯这种的。”
这跟天下男子没有什么两样,是个并不出奇的答案,而冯小怜却不由自主地对号入座了之后,才懊恼地发现:温柔,她顺手就能敲国公殿下一闷棍;贤惠,她洗衣煮饭全然不行,还能差点将厨房给烧了;单纯,她最擅长扮作各种无害无脑少女,然后反手就能将温柔贤惠的素娘害得沉了湖;至于善良,她叹了口气……
这四样,她一个都挨不上边。
如果也要用八个字来形容冯小怜,或许只有“野蛮蠢笨,蛇蝎心肠”了吧?用攻于心计、表里不一、口蜜腹剑这些词来形容也是极好的……
冯小怜如同一个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儿了下去,发现自己之前真是太天真了……如果这是话本机重重、长相狐媚——她的定位明显是一个没事就爱给女主角使小绊子脑袋上写着“专业被踩”的恶毒女配角,十一郎这样的美少年怎么轮得到她?还是乖乖给温柔贤惠单纯善良的女主角跪了吧……
这时,十一郎见她久久没回答,有些掩饰地喝着酒,若无其事地问道:“那……你呢?喜欢怎样的?我猜猜,莫不是长相俊朗的?”
“那是自然,不仅要长相无比俊朗,家世显赫,还要对别人冷若冰霜,在遇见我之前对送上门来的野花狗尾巴草统统拒之门外像是有断袖之癖,遇见了我便一见钟情生死相许温柔体贴……”冯小怜握拳在胸仿佛无比陶醉地道,说完便有气无力地耷拉了下去:“哪有这么好的人?”
“如果……有呢?”
“有也轮不到我啊,他们都到温柔贤惠善良单纯的姑娘的碗里去了。”
“我……饭量太大了,怕她们装不下。”
“那你就不能找个大点的碗?”
“雪饼那样大的行吗?”
“……嗯?”
……
不知从何时,河里便飘来了几盏粉红色的莲花灯,然后陆陆续续地飘来了更多,星星点点地缀着湖面,烛光映散开来,晕染开了一方清寂的夜色,在水波中倒映着温暖的色彩,明亮得不可思议。
冯小怜和十一郎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从饼摊儿的未来生财之道到如何绕开刁蛮卢氏撮合赵秀儿和解四郎,天南地北,常常没说几句话题就歪了,后面说了什么便也慢慢模糊了,只能看着十一郎大口喝着酒,地上摆满了空酒瓮。
“所以说啊……”
冯小怜也喝了些酒,双颊微红,话却变得很多,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什么,说了很久才蓦然发觉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