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个月秋娘也就明白了。
因为梁明很快在冬天娶了蒲记绸缎庄的老板娘,也就是一个新寡的**。
听说那**的先夫是在去西州进纱绢的时候,遇到风暴而出事的。纱绢和人都消失不见了。
而梁明却是他的向导。就是这纱绢的生意,也是梁明给他牵的线。
秋娘自从那次去过那地窖之后,就再没有往那方向走过了。
这次她一个人走在沙漠里,不知为什么,就想起了那个地窖,很想再去看一下。
大不了就晚点回去嘛。
这沙漠就跟她的家一样,她是不怕走夜路的。
沙匪也不会对她一个无财无貌的小女孩感兴趣。
这样想着,秋娘就驱赶着骆驼往记忆中的方向去。
沙漠里是没有路的,只能看方向来辨别位置。但这项能力对于在这里长大的秋娘、梁明等人都不是个事儿。
秋娘很轻松地就找到了那地。
远远地,便看见那个半倒塌的门梁依然立在那里。稍微走近了一点,就能看到那片的土质全是细小的砾石。
秋娘越靠近那地却越是谨慎。
她其实也怕就这么不凑巧碰见了梁明。但又琢磨着这个天气,以梁明的性格是不可能往沙漠里跑的,也舍不得这一次单独在外面的机会。
于是她从骆驼上下来,赶着骆驼往前。人却躲在骆驼身侧,用骆驼高大的身影遮挡住自己。
这样如果遇到什么情况,才不会轻易暴露自己。
就在快要接近砾石地的时候,她突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她赶紧叫停骆驼,悄悄张望过去。
却看见那个门梁旁边的地上,黑黑的一堆,似乎是躺了一个人。
正午虽然已经过了,但沙漠的温度却没有降下来,此时正是热气上涌的时候。
这个时候穿一身黑,还躺在烈阳下......
就算是不怕热的秋娘,想想这个滋味儿,也忍不住咧了咧嘴。
她在原地耐心地等了许久,那个黑影也没有一丝动静。
只是血腥味儿不断从那个方向飘来。
她开始确定,这个人可能是死了,要不就是受了很重的伤。
其实就算没有受太重的伤,在这样的烈日下,穿着全黑的衣服爆晒那么久,不死也差不多了。
她这才又牵着骆驼慢慢地走过去。
待得近到跟前,她才看清楚,地上躺在的是个男人。这人身材很壮硕,看样子是会点功夫的。但满脸沙土也看不清样子。
秋娘伸手探了探他的气息。
虽然微弱,但还有一丝。
只是这样下去,恐怕很快就一丝气息也无了。
她撇撇嘴,不打算搭理这个闲事。
正准备收回手走开,却看见这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秋娘吓了一跳!
她往后退了一步,才又大起胆子看过去,却正正对上了那男人的眼神。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眼神呢?
一个气息如此虚弱的人,却迸发出无比凌厉的眸光。
那目光在阳光中竟然有些刺目,满满的都是不甘心、和不屈服的仇恨。
秋娘有些呆怔地看着这道目光,仿佛是在河边看自己的倒影。
这是个什么人?
他是不是也经历了像自己一样不堪的过去?
所以,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再怎么奄奄一息,也都还想活下去。
因为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生命怎么能如此卑微;
因为不屈服,不屈服于这如此无情冷酷的命运!
这目光让秋娘生平第一次动了恻隐之心。
她突然决定试试救一下这个人,哪怕为了他眼中如此熟悉的不甘和不屈呢。
秋娘之前查看他的时候就发现,这个人虽然浑身都是刀伤,但其实这些伤已经上过药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药,但秋娘本能觉得这是非常好的药。这个人现在的问题就是缺水严重,这是他奄奄一息的原因。
沙漠里其实太多这样死去的人。
而对救治这样的人,秋娘是很有经验的。
她从骆驼身上取下两个大大的皮囊,这是她从客栈带出来的水。
她把其中一个皮囊的水尽数均匀的洒在这个男人的全身上下,直到他浑身都湿透了。
然后她把另一个皮囊的水洒向他的头脸。
那男子的面部肌肤一接触到水,立刻就有了反应。
他眼睛已经重新闭上,但嘴却不断蠕动,想要吸允抛洒下来的水。但大部分的水都从脸上的其他部位流走了,只有少数进到了他的嘴里。
他仿佛更渴了。
“水,水”他虚弱地叫着。
秋娘却不理他,依然把剩下的水抛洒在他的脸上,任由他伸出舌头来舔自己脸上的水渍。
严重缺水的人是不能直接给他喝水的,因为这样根本不能吸收,反而浪费。
就是要像现在这样,让他全身的毛孔都能吸收水,而舌头只是受到滋润,反而能慢慢地解了他极度干渴的症状。
做完这些,秋娘又把骆驼牵到那男子身边,用骆驼的阴影来替这男子遮影。也好叫他身上新洒透的水不要那么快干掉。
果然,过了一会儿,这男子脸上的水渍半干的时候,他就缓过了神来,不再那么急吼吼地要水喝。
而是慢慢睁开了眼睛,犀利地射向秋娘,问道:
“你是谁?”
秋娘看着这样的眼神,却只觉得亲切,反而轻松的调侃:
“救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