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一立夏,天气就一日赛着一日地热了起来。原本今年还是应该前往避暑山庄的,但乾隆爷身子有些不好,颙琰不愿他舟车劳顿,便决定今年就在紫禁城中过夏了。乾隆到底已经年过八十,身子自然是一日不如一日,大家嘴上不敢说,心里却都是明白的。
婼宸之前为了避嫌,有意疏远了与乾隆之间的往来,但如今看着他身子不如从前硬朗,便也常常侍疾在旁,再管不了那些闲言碎语了。毕竟从前,乾隆待她极好,若是没有乾隆的栽培也没有她的今日,此番她也该尽一份自己的孝心。
至于颙琰那边,其实他也是个孝顺的儿子,所以对于婼宸常去养心殿侍疾的事儿,倒是没有微言,他们二人相处也仍是如常。
她没有听从玉茗的,每次都亲自送汤去毓庆宫,只是照旧炖了让宫女送去。而每每颙琰来景仁宫,她也还是像从前一样对他,不刻意讨好,不随意卖弄,仍是那个知礼守德的钮祜禄·婼宸。
她觉得这样很好,再远一步,会觉得疏离,再近一步,则觉得不安。
一个多月来,后宫倒是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儿,一切都平平静静的。
诚妃自然是复宠了,虽然颙琰没有再赐她协理六宫之权,但侍寝的次数还有送去翊坤宫的赏赐都摆在那儿,旁人也不敢多说什么。琳琅虽说不复在王府里那般受宠,但她的嫔位仍不可动摇。淳、玉、信、春四位贵人也依旧平分春色,颙琰没有特别宠爱哪一个,却也没有怠慢了哪一个,已属不易。倒是那荣常在梁蕊儿,因为诚妃的复宠,也终于又活跃于人前了。
不过这些人之中,婼宸最在意的还是信贵人宛琳。她自从去启祥宫小住照顾李贵人,仿佛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这实在是出乎婼宸的意料。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宛琳是在等待时机,可眼看着都入夏了,她却还是没做什么。好在珠玉也能明白婼宸的心思,她的贴身宫女春莺的病虽好了,却还是把婼宸赐给她的宫女初桃留在了身边,实则也是为了更好的监视着宛琳。
这日商景霨来给婼宸请平安脉,请完脉之后,他不经意地提了一句:“信贵人今儿也身子抱恙,莫不是启祥宫的风水不好?她照顾的李贵人没有起色,自个儿也累倒了。”
婼宸听着却上了心:“信贵人病了?什么病?”
商景霨没在意,只回答道:“因为不是微臣去请的脉,所以不甚清楚。想来是偶感风寒之类的吧,去看诊的太医回来也没多说什么。”
“哪一位太医?”
“是李青李太医。”
听到不是沙惟一,婼宸就放心了许多。虽然她至今不知沙惟一当初为何要隐瞒诚妃胎儿不稳一事,但总觉得此人心机颇深,不值得信赖。思忖了片刻,她吩咐道:“信贵人的病你稍微盯着点儿,若是有什么不妥的,立刻来告诉本宫。”
商景霨此时才觉得她与往常有些不同,犹豫了下才问道:“娘娘怕信贵人出事儿?”
婼宸已经把他当做自己人,就也没有隐瞒:“本宫不是怕她有事儿,是不怎么信得过她。这事儿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总之你帮本宫盯着点儿就是。”
商景霨应了下来,又嘱咐了她几句夏日避暑的注意事项,便离开了景仁宫。
天气热,婼宸也懒得走动,便叫乳娘抱来了三阿哥绵恺。绵恺现下已快三岁了,正是牙牙学语可爱的时候,婼宸抱着他与他说了许多话,心里不禁充满了满足和幸福的感觉。大概这就是做母亲的心情,即便没有了全天下,只要还有这个可爱的小人在自己身边,就一切都足够了。
“姐姐,姐姐!”正玩耍着,玉茗兴冲冲地从外头跑了进来,眼睛里充满了神采。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婼宸也已习惯了她的一惊一乍,遂没有放在心上。“你来,绵恺如今可喜欢说话了,你来陪他说说话儿。”
玉茗依言走上前来,摸了摸绵恺圆溜溜的小脑袋瓜子,却对婼宸道:“姐姐先把三阿哥交给乳娘吧,咱们去宁寿宫花园。”
“去那儿做什么?”婼宸不解,宁寿宫是乾隆爷还在位时所建,原本是用于自己退位后颐养天年住的。不过因为他住惯了养心殿,所以退位之后仍旧没有搬走,宁寿宫也就空了下来。
“去看和孝公主与额驸呀。”玉茗回道。
婼宸一怔:“你是说……固伦和孝公主与额驸丰绅殷德?”
玉茗点点头:“是啊,不然还有哪个和孝公主?姐姐又说笑了。”
“他们怎么入宫了?”
“姐姐还不知道啊?”玉茗吐吐舌头,“这太上皇不是病着吗,和孝公主入宫来看望他,太上皇一高兴,就赐他们在宁寿宫住一阵子了。嫔妾听说这会儿子皇上也在那边儿呢,姐姐不去吗?”
婼宸有些愣神,她把绵恺交给乳娘,示意她把孩子抱走之后,方道:“怎么他们入宫的事儿,我一点儿都不知道?这会儿子都已经从养心殿出来,到了宁寿宫了?”
玉茗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这……他们入宫好像是诚妃娘娘的主意,似乎是诚妃娘娘直接与皇上商量了去请他们来的。不过姐姐也不要放在心上,太上皇最疼爱和孝公主了,如今他病着,公主入宫探视也是人之常情。”
“你说的也有道理,”婼宸站起身来,亦不想在这些小事上纠缠,“那走吧,咱们也去宁寿宫。公主与额驸入宫来了,我身为皇贵妃,总不能坐视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