婼宸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t]在乾隆面前,她不敢有半句假话,但真要她说出心中实则有怨,她却也开不了口。
好在乾隆并没有为难她的意思,抬了抬手便让她起身:“你心里在想什么,瞒不了朕。朕那个儿子心里在想什么,也瞒不了朕。”
“是,儿媳也不敢有所隐瞒。”婼宸却未起身,她对着乾隆磕了一个响头,又道:“如今皇上明面儿里对儿媳很好,但其实……皇阿玛大概也已经猜到了。但儿媳不敢怨您,留不住皇上的心是儿媳自个儿没有本事,您已将后宫里最尊贵的地位赐给了儿媳。”
乾隆静默了一瞬,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你起来吧。朕能保得了你一时,却不能保你一世,以后的路该怎么走,还得你自己留心着。好在颙琰这孩子,并非薄情寡性之人,等日子长了,他自会明白你的好。”
婼宸点点头,还想说什么,却见乾隆挥了挥手,竟是让她退下的意思了。她虽有些疑惑,但也没再多问,遂起来福了福身,便离开了养心殿。
崔嬷嬷目送她出去,方对乾隆道:“奴婢还以为,您有许多话要嘱咐皇贵妃。”
乾隆眯了眯眼,苦笑道:“儿子长大了,总有许多自己的心思,朕也无力再去管了。”
“但您还是出面让皇上宽恕了皇贵妃。”
“他也并没有完全听朕的,不是吗?”乾隆把玩着手中的鼻烟壶,摇了摇头,“朕要他立婼宸为后,他不还是找了借口只封她为皇贵妃吗?”
崔嬷嬷叹道:“您要皇上立后,也只是想保全皇贵妃罢了,毕竟将来废后一事,即便是皇上,也鲁莽不得。”
乾隆亦叹了口气:“朕原本不想管这些,只是婼宸这孩子若不是因为朕的偏袒,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朕于心不忍。只是再怎么插手,朕也只能帮她到这一步,以后的路还得要她自己去走。”
“皇上终有一天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的,”崔嬷嬷微微笑了下,“皇贵妃这丫头,奴婢也算是从小看着她长大,脾性、人品,都是极好的。您如今这样做,也不算是偏袒了她。”
“但愿如此。”乾隆抬头看向窗外,坚毅的神色中终是露出了些许疲态。“朕老了,对吗?”
崔嬷嬷没有回答,只是随着他的目光一起看向窗外。蓝天白云下,是雏鸟在展翅欲飞,这天地,终究将是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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册封礼之后的第二日,便是和宫觐见的日子。如今后宫没有皇后,皇贵妃就是最尊贵的位份,除了主理六宫事宜之外,也是其他妃嫔们需要晨昏定省的对象。
婼宸早早地便起床梳洗,这些日子以来,今日算是正儿八经地接受六宫众人的恭贺。她知道,等着这一日来看她笑话的不在少数,但越是这样,她越是要拾掇好自己,以最好的姿态去面对。
接受朝贺的日子,梳妆自然马虎不得。雪雁与雪鸢整整忙活了一个时辰,才将所有应当穿戴的衣饰为婼宸打点妥当。头上戴的是熏貂为之的吉服冠,上缀朱纬,顶用东珠。身上穿的是黄色纱绣八团龙纹单袍,外罩八团无水龙褂。饶是婼宸这般清丽的姿容,如此打扮起来,也不免有了几分英气。
雪雁看着呆了呆,由衷叹道:“昨儿个娘娘穿朝服就极美,没想到今儿穿起这套吉服来,更添了英姿飒爽、不怒而威的气势。”
“真的不怒而威才好。”婼宸站起身来,对镜仔细瞧了瞧自己。“今儿诚妃怕是不会有什么好话对我说,她手里还攥着皇上许她的协理六宫之权,我真是不想见她。”
“怕什么!”雪鸢抢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奴婢就不信了,在今儿这种大日子里,她还能耀武扬威?”
雪雁睨了她一眼:“你这张利嘴,早晚要生出事端!不过这话是有几分道理,今天这样的日子,诚妃在人前,总还要留几分面子给娘娘。”
婼宸苦笑了下,未再多言。但愿如此吧……在外人看来,颙琰仍是宠爱她的,至少这么久以来,未曾有一位后妃像她这般可以每日都与皇上一起用膳。可她莫名地觉得,诚妃定然是知道他们之间做的这场戏的。她骗得过所有人,却骗不过对此事最知情的诚妃。
“娘娘可梳妆好了?”小灵子的声音在屋外头响起,“六宫众位小主都已经在一进院里等候了,娘娘若是准备好了,奴才便宣她们前来觐见。”
婼宸又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方对雪雁点了点头,雪雁意会地对外头喊道:“我们这就出去,你去宣吧。”
“嗻!”小灵子答应着,便连忙去了。
婼宸深吸了口气,也由雪鸢和雪雁一左一右扶着去往了接见众位妃嫔的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