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寻深吸一口气,目光平静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年,“我说得,够清楚了。”
杨谨握紧了拳头,哼了一声,转身大步迈出院门,临出门还不忘瞪陆秉一眼,便消失在二人的视野之中。陆秉不由得叹了口气,再回头去看顾寻,见她也略出神地望着前方,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顾寻只觉陆秉目光落在自己的方向,忽而侧目向他看来,二人不由得一笑。
“他当真跪了一个下午?”
陆秉点点头。
顾寻脸上忽然浮现出笑意,随手向一旁抛下一些细枝,便转身回了屋中。
杨谨大约真是没料到顾寻会对他动手,所以任由背来的荆条上横生着许多细尖的木枝,竟是一点也没有清理。这样的东西若是落在杨谨的背上,不划出几道血口子是决计不可能的。顾寻在与杨谨枉费口舌之际,左手持荆,右手却缓缓将那些个细枝连着树皮一同给剥了下来,杨谨光顾着和顾寻斗气,哪能注意到顾寻手中的动作?
不过这些在陆秉这边确实尽收眼底,她到底还是对杨谨下不去手。
入夜,用过晚膳之后,顾寻拎着两个陶罐要去康老那儿,这原是那日康老来探病时用来装稀饭和腌菜的,如今顾寻将它们洗涮干净了,便要给康老送回去。陆秉嘱她快去快回,顾寻笑着出了门。
然而到了康老的院中,才发觉康老屋中竟是一点灯火也没有,天已完全黑了,他仍未回来,想到先前康老抱怨手头事情多的事,顾寻忽然明白了什么房的方向去了。此时康老必然在无休止的事务中感叹“天晓得今晚还有没有的觉睡”吧?顾寻想着,今晚再去帮帮他便是。
等走到库房,顾寻果然看见康老的那间小屋的床上长烛摇曳,火光黯淡,顾寻走到门边敲了敲门,还未来得及开口发声,便听得里头的康老一面开门一面道,“为何今日这么早?”
顾寻心中好笑,康老不知又在寻思什么,自顾自地说起了话,于是笑答,“康老这是在等谁啊?”康老正欲开门,听得门外是顾寻的声音忽然一愣,开门的动作一时迟缓不少。
顾寻见他神情有变,更加好奇起来。
进了屋,顾寻坐在房中打量四周,比起从前却并无什么不同之处,康老怔怔地问,“你怎么来了?”
顾寻扬了扬手中的两个罐子,道,“我来送还两件陶罐。”说着,她又伸手到怀中掏出一包果脯,是出门前顺手带上的,笑道,“我已经好多了。”
康老笑了笑,脸上却多了几分焦急,匆匆与顾寻说了几句话,便拉下脸来,说要处理事务,也就不留她顾寻在此了。然而顾寻却百般纠缠,与他东拉西扯,康老气得胡子都直了,却奈她无何,忽然心生一计,道,“亏得小老儿好心在你病时看你,你非要在这儿扰我是不是?”
“哪里!”顾寻双眉微扬起,“康老你这有古怪,不然为什么非要赶我走?”
“若是没有古怪,还怕你留着作甚!”康老哼了一声,起身道,“你要是非赖在我这儿,那就给我干活。”
顾寻一笑,这本来就是她此行的目的之一,自然不介怀,笑嘻嘻地便跟在康老身后走去。
康老带他来了后院,顾寻举着烛台为他照明,他从怀中取出一把钥匙,打开了后院一个屋子。顾寻好奇地跟着康老进了屋,顾寻用蜡烛点燃了屋内的油灯,便将烛台放在了一旁。
灯火虽暗,眼前景象却也让顾寻极为惊讶,这竟然,三四十架书柜排列其中,墙皮已经修坏,书架却一尘不染,可知平日里此处必然被极为细心地呵护着。
康老从袖中取出一张字条,扬手便递给了顾寻,顾寻借着微光一看,只见上头写着一些密密麻麻的一堆书名,再抬头,望见康老已经转身要走,顾寻连忙开口,“康老,你要我干什么?”
“把这些书找出来。”康老道,“然后放到门口的小架子上。”
顾寻点点头,一声“知道了”还未出口,便听见康老轰地一声把门合了起来,随即又传来锁门的声音,顾寻快步上前,再拉门把,已是开不了门了。
“康老!你为什么把我锁起来了?”
“哼。”康老瞥了一眼房门,道,“小老儿要紧公务在身,今晚忙得很,哪容你在一旁捣蛋!这些书,限你在一个时辰捏找齐,否则小老儿就关你三天!”
顾寻一愣,康老忽然间这样严厉让她有些始料未及,一个时辰便是两个小时,而她手中的清单上少说也有四五十本书,这里的书这样多,若不抓紧时间,哪里能找的完?顾寻快步到桌台上取了蜡烛,对着清单用心寻找起来。
面对这样庞大的储书室,顾寻不由得心生慨叹罗万象,然而奇怪的是,这里的书大都是手抄笔录,连封面样式均是一模一样,一眼望去,自是齐整非常。有钱人家藏书就是不一样啊。
在这昏暗的房中不知过去了多久,好赖被她找齐了所有的书目,都乱糟糟地摆在入口的桌上,摆不下的就放在了地上,顾寻将蜡烛与灯移近了,开始把书册移没有书脊,所以大都将书平置于书案之上,然而这架子虽然精巧好看,但若是要把四五十本书给塞进去,顾寻前思后想,除了像现代的书店一样将书册竖着码齐之外,别无他法。
顾寻半坐在地上,借着灯光查看各书的书名,习以为常地按书名的字母顺序为书目进行排列,等到将书全部码齐之后,书架之中竟是再无空隙,平平整整地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