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方才令她冷汗涟涟的噩梦,云曦依然心有余悸,眼光飘到那张床便会想起梦中那令她窒息的一幕。故而她下意识地远离床榻,移步走到窗边,将微敞的窗子完全打开,神色怅惘地望着开始西移的皓月。夏天的夜晚散去了白日的热气,加之山间徐徐吹来的夜风,让这个静谧的深夜带着些许沁人的凉意,而夜空中的那轮皓月更是显得清冷无比。心底觉得愈加凄清忧伤,云曦缓缓地垂下眼睑,目光从高空移下,忽而看见东面的篱笆边站着一个人影,正是如今不在屋内的沈嵘。在这样一个清冷的难眠之夜,忽而看到一个与自己有着同样心境的人,云曦顿觉心底的怅惘减轻了些许。她轻轻地关上了窗子,默默地走出了房间。
睡在外间的慎行甚为警觉,睡梦中听到细微的脚步声,立马眯着眼睛抬起头,看到从里间走出来的云曦,惊得睡意全无,疑惑而又惊慌地问道:“少奶奶,您这是要去哪儿?”幸而他睡觉向来警醒,若是今夜少奶奶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走进了那片有着毒瘴气树林,或是误中了他们所设下的机关,那他就是以死谢罪也难辞其咎。
云曦一听慎行惊慌的语气,便猜想到他心中所担心的事情,连忙轻声安抚道:“我就在院子里走走,沈姑娘也在那儿,你继续睡吧。”
此刻的慎行早已起身站起来,手足无措望着云曦走出屋子,考量了片刻依然不能放下心来,便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谨慎地跟至门口,果见东边的篱笆旁立着沈嵘的孤影,他松了一口气,默默地退回屋里。
沈嵘常年练武。听力自是绝佳,还没等云曦走近,便察觉到身后细微的脚步声。她立马绷紧了身子,一手按着自己的腰侧,警觉地转过身来。待她看清来人的面容,秀眉不可见机地挑了一下,放下腰间的手,疑惑不解地问道:“少奶奶,你怎么出来了?”
明月洒下一层淡淡的清辉,使得沈嵘那双冷凝眸子显露出几分柔软。云曦露出浅浅的笑意,不紧不慢地走到她身旁,望着西移的月亮沉默了片刻。才幽幽说道:“也许同你一样吧,在这样清冷的夜晚突然醒过来,便再也无法入眠了。”
对此,向来不善言辞的沈嵘沉默不语,云曦也没有强拉着她谈天说地的意图。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眼前的某一个地方,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许久之后,云曦从半空中移开视线,目光落在面前的矮篱笆之上,状似自言自语地感慨道:“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会结束。每天看着太阳东升西落,就好像日子都如同冬日的溪水般凝固了。”
闻言,沈嵘转头瞥了云曦一眼。又回过头望着原来的那个方向,反复说道:“不会很久的,一定不会很久!”她的目光中透露出不可置疑的笃定,语气也有着震慑人心的坚定。云曦原本因梦中的情景而惶惶不安,如今听了她的话。心中竟奇迹般地安定了不少。她转头望向沈嵘,忽而发现身旁的人由始至终都望着东边的某一个地方。似乎不曾移开过视线。她又想起沈嵘每日都会站在高地上眺望远方,仿若正是她此刻所看的那个地方。口随心动,云曦不知不觉间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可能我如此问你比较冒昧,可我一直都很不解,你为何每日都要去那边的高地?”
对于云曦的疑问,沈嵘仿若未闻,依然望着东边的某个地方,许久都不曾言语。就在云曦开始后悔自己的唐突,以为她不会再理睬自己的时候,耳畔传来一道低哑的声音:“你可知……”话音顿时一滞,沈嵘回头看了云曦一眼,抬起右手指着某个方向,语气淡然却又带着些许感触:“那里便是风雨飘摇的皇宫。”
尽管知道此刻的自己什么也看不到,但沈嵘的话却像一道咒语,让云曦不由自主地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迷离的双眸竟有种望眼欲穿的错觉。良久,她才猛然回过神来,失落地望着那一抹黑暗,叹着气道:“隔了那么远,又岂能看到分毫?”
沈嵘摇摇头,平静地叙述道:“不,那并不远,出了这个林子,翻过那座山便是皇宫了。”
闻言,云曦脑中立时思绪翻涌,那日她们从位于京城东郊的农庄出发,马车虽然行驶得缓慢,却也足足走了一天,又岂会离京城如此近,除非……她心中有了某种设想,立马不敢置信地问道:“难道,这里还是……”
还未等云曦说完,沈嵘便肯定了她的想法:“不错,我们依然在京城,这里是京城的西郊,也是普济寺的后山,原本三少因为喜欢这里幽静才建了这间竹屋,后来倒成了他和六皇子等人互通消息的一个据点,如今还成了我们的避难所。”
原来,那日马车从农庄出来,一直朝着南面偏西的方向行驶,沿着京城外头的山谷几乎绕了整座城池走了半圈,才迂回地来到了京城东郊。云曦忽而想起那年太夫人带着萧府的几位姑娘到普济寺祈福,分明早前便已经交代了住持清场,却在寺院后山的院子里突兀地看到夏辰烨出现,原来这全是因为他原本就隐居在这里。明白了这一切,云曦不得不又一次佩服夏辰烨的睿智和果敢。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为了自己的安全未雨绸缪,想将她从众人的视线中移除,却偏偏将她藏在离皇宫不远的东郊,怕是所有人都不会想到。也许此刻的百里之外正是硝烟弥漫,而这里依然宁静得都能听清空谷飞鸟那丰富多腔的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