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还是海外话。
黎非绞尽脑汁思索这半个月来学到的那丁点海外话,一个字一个字生涩地回答:“是的,这是你的名字,雷修远。”
雷修远……老实说,他对这三个字一点特殊的感觉都没有,对眼前这美貌非凡还满身飘香的姑娘也没有任何回忆,甚至不如他对灵气入体五行仙法的那种本能的亲切。
但他并不讨厌她,没有男人会讨厌这样一个绝色女子,更何况她远渡重洋为了他而来。
雷修远看了她一会儿,缓缓点头:“好了,你去吧。”
黎非见他又是干脆地转身要走,情急之下早就把海外话忘到天边了,当即急道:“修远,你有什么打算?以后就住在这座岛上吗?”
雷修远低声道:“你想待在这里的话,就把话好好学学,你的口音太滑稽了。”
……口音滑稽也不是她想的啊!黎非一路小跑追着他:“这里的话弯弯绕绕太多,还要卷舌头,大难学了。修远你要是有空,能稍微教我一下吗?”
他头也不回进了院落,只丢下一句话:“自己学,你有嘴。”
他居然跟日炎说一样的话……黎非只得摸着鼻子转个身走远,该怎么说,他虽然看似变了许多,其实本质上好多东西根本还是老样子,从不接近麻烦事,在一个不会让人真正恨他的范量内,尽情的使坏心眼。别人都是努力改善人缘,他却永远是把试图靠近的人往外面推。
当务之急果然还是先把海外话学流利了。
黎非抬起头,见不远处经过的村民们都用崇拜爱戴的火辣辣眼神盯着自己,她不由想笑。这里许多人从出生到死亡便以为岛就是整个世界,更兼气候适宜,从来也不愁吃穿,所以民风才能如此淳朴,甚至在他们这些多舛的中土人看来,天真得简直发蠢。
所谓无忧知足,应当就是这样。
她走过去,一边比划一边磕磕巴巴地用海外话跟他们进行双方都一头雾水的沟通,日炎都能把海外话学得那么好,她不信自己做不到。
于是慢慢地,捧着簿子和炭笔的山鬼姑娘成了村里一个奇异的风景,海边青石上、田埂边、树桩上、水井旁……但凡有人的地方就有她在徘徊,时常她叽里咕噜跟人乱七八糟地说几句话,小儿学语一般,时而又埋头在簿子上认认真真地写着什么。
到了天一黑,在大家没注意的时候,山鬼姑娘便悄无声息地回到了静山,第二天一大早再继续骑着她那只形状古怪长得像一只角的坐骑,慢慢悠悠地飞来村里,继续和村民们进行牛头不对马嘴的沟通。
村民们很快摸出了山鬼姑娘每日的踪迹规律,除了到处找人胡乱说话之外,她没事都会骑着坐骑高高悬浮在神使大人的院落上方,充满深情地凝望神使大人。有时候神使心情好了跟她扯两句,更多的时候是他冷酷地视而不见,村民们不由暗暗心疼,埋怨神使大人不解风情的人越来越多。
当事者二人对此并无察觉,时光匆匆流逝,一转眼便过了四个月,拘缨之岛的季节变化并不剧烈,称得上四季如春,近来只是吹了几场冷风,下了几场冷雨,静山上树叶都没黄一丝。
黎非是被头顶枝叶滚落的冰冷雨水凉醒的,抬头看了看,才发现又开始下雨了。再下意识地扭头看看四周,日炎那只狐狸还没有回来过的迹象,都四个月了,他不知又在何地玩得不亦乐乎。
她打着哈欠从树干上轻盈落下,这四个月她一直随便找棵大树睡觉,都快忘记睡床上是什么滋味了。
一路迎着淅淅沥沥的冷雨去向山中清泉处细细梳洗完毕,黎非周身火光一亮,将被雨淋湿的身体和衣服瞬间烤干,顺手又摘了片大叶子当伞,跨上兕之角抖擞精神往山下村庄前进。
这些日子她也摸出规律了,早上去他院落的时候,如果门窗开着,便是他已醒了,她只要人一到,他就会从屋里出来,跟她随意说两句话。若是门窗关着,就是他睡了懒觉,自当上什么神使之后,他整个人也懒散了许多。
今天她好像起得有些迟,不知道雷修远会不会在等她,今天能不能多和他说两句话?黎非觉得自己像是在重新认识雷修远这个人,在他还没有喜欢上她的时候,他最本色的性格正呈现在眼前,还是那样让她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她可以一遍遍重复地爱上他,只是不知他会不会第二次再那样爱上自己。
黎非自嘲地笑了笑,当然可以等他想起一切,等个几百年,他大概就能想起了,可这样像是自己败了似的,她没有办法让雷修远在不受建木之实的诅咒下,对自己产生感情。
山林的出口近在眼前,黎非不愿让自己想太多,兕之角骤然加快,疾电般窜出树林,淅淅沥沥的雨幕中,村口那里似乎有个人影,她心中忽然一动,兕之角瞬间慢了下来,缓缓飘过去。
是雷修远。黎非怔怔看着他,他头发还是没束,披着外衣手里撑了一把油纸伞,静静站在村口,不知在等谁。
“修远。”她唤了他一声,从兕之角上跳下去,走到他面前,用还不太流利的海外话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雷修远见她手里捏着片大叶子撑在头顶,晶莹的水滴从叶片尖上扑簌簌地滑落,这模样有趣得很,他颇有些忍俊不禁,竭力忍住笑意,开口道:“没什么。”
没什么?黎非愕然看着他将手里的油纸伞塞给自己,然后又利落干脆地淋着雨往回走,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