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还小,傻乎乎的,只觉得那是朋友间的义气,特别感动。不过有雷修远陪着,深更半夜进没灯的藏书塔还是很恐怖,她要强,死活忍着没让自己表现出害怕的样子来,但出来才发现雷修远的袖子都给她拽的烂糟糟的,他居然什么也没说,更没推开她。
那会儿她怪不好意思的,于是故作自然地跟他说:“我其实不是很怕……就是里面有点黑,你看吧……太黑了看不见路,所以要拽着你省得走散了。”
雷修远很镇定地“哦”了一声,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袖子,似笑非笑道:“你拽得力气真不小。”
黎非干笑:“啊哈哈,我力气向来不小……这个衣服、衣服真是不好意思了,回头我给你补补。”
本以为他会高兴地答应,谁知他只是将袖子拢了拢,淡道:“不必了,补好下回又要被拽坏,我替它累。”
什么叫又要被拽坏?当时她气坏了,觉得他在冷嘲热讽自己是个胆小鬼,可现在想想,那只是他别扭地表达下次还愿意陪自己来藏书塔还书的意思罢了。
雷修远总是这样,从来不会直切正题地表达自己的意愿,更没有对她说过任何甜言蜜语,又别扭,又执着。
可他为她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她不是没有心的女人,可到了这个地步,一个男人是不是真的爱她,她完全能够用心感受到。
“要不要再偷偷进去看看?”黎非转过身,像六年前一样,伸手拽住了他的袖子。
雷修远缓缓走进她,在她脑袋上轻轻一按,低笑:“你以为你还是十岁么?”
“偷偷的。”黎非像他一样,将所有灵气波动都锁入体内,抬头朝他摆摆手,“这一手不赖吧?”
雷修远苛刻地挑起眉梢:“勉勉强强。”
这个人真是从来不会说点好听话,黎非重重掐了他一把,冷不丁他立即报复地在她腰上也掐了一把,她痒得差点叫出来,他早已用手把她嘴捂住了。
藏书塔里依旧没有灯火,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这里存放着无数的书籍,被严令禁止在塔内使用烛火和仙法,防止藏书被不小心烧毁。
像小时候一样,黎非摸索着巨大石头书架的轮廓一步一步往前走,六年过去,这里的布置一点也没变过,左边第三个书架还是有点斜,不小心就会撞到脚。一路顺着又小又窄还特别陡峭的旋梯上到二楼,黎非的脑袋在墙上撞了好多次,小时候走这边很顺溜,长大了个子高了就开始碰头。
“你有撞头吗?”她低声问。
雷修远没有说话,黎非愕然地朝后伸手,却摸了个空,她轻唤:“修远?”
隔了片刻,雷修远的声音却在前方不远处响起:“你怕不怕?”
黎非朝声音处走去,却又摸了个空,他阻绝了灵气波动,在黑暗中根本一丝一毫也无法捕捉,她又不能放仙法,灵气一有运转,书院里 那些仙人立即就会发觉他们还留在这边。她不由蹙起眉头:“你人呢?”
后脖子被人轻轻吹了口气,雷修远的吐息近在耳畔:“这边。”
她反手就去抓,谁知还是抓不到,这家伙,这种时候搞什么恶作剧!黎非索性径自往前走:“我才不怕,又不是小孩了,我一个人也能上到最顶。”
他在不远处笑起来:“真的?”
“真的!”
她一鼓作气上到九层,只觉四下里静悄悄地,除了自己的呼吸声,静得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感觉像巨响。她忍不住小小叫了一声“……修远?真的没上来?”
还是没声音。
“臭小鬼……”黎非有些恼火地咕哝。
下一刻她的脑袋就被人按了一下,雷修远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谁是臭小鬼?”
她一把拽住他,使劲扑上去,笑道:“可把你抓住了。”
他没有躲闪,不知何时披散下来的长发掠过她的面颊,黎非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他的脑袋,指尖触到了他脑侧的两只纤细黑角,她试着轻轻捏了捏,可是手腕一下就被他钳住,被迫放在了身后。
“怕不怕?”雷修远低声问。
“什么?”黎非抬起头试图在黑暗中看清他的脸。
他的声音低得像在呓语:“夜叉,还有那个诅咒。”
建木之实几乎没有过好下场,这与夜叉部族纠缠不清的天生物种,在被夜叉们争夺的过程中,往往是相互攻击的态度,最悲惨者被疯狂的夜叉们分尸也是常见,好一些的就是失去所有的自由遭到绝对囚禁,无关任何情爱,只是单纯而极致的独占欲罢了。
在听了胡嘉平的话之后,她为何还能毫无反应地继续接近自己?
黎非也压低了嗓音:“我会怕你?”
雷修远又笑了,他低头用额头在她额头上撞了一下:“不怕我将你切成一块一块的?”
黎非毫不示弱:“我还没脱壳呢!等我决定脱壳了,你要动手我就把你灵气全吸了,就你一个人,打得过我么?”
他幽幽叹了口气:“大姐头饶命。”
这小时候丢人的绰号又被他拿出来叫,黎非噗一下笑出声,他钳住她的双腕的手也慢慢松开,转而将她轻轻搂住,喃喃:“我或许也要感谢青城仙人。”
失去记忆,成为雷修远,这短短的十八年,却比曾经漫长的岁月都要隽永于心。胡嘉平说的没错,至少,他活得像个人,而不是因为诅咒而疯狂的夜叉。
黎非环住他的脖子,轻道:“等天雷火海来了,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