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
送走了清水,霜子独自躺在床上,抽出信纸。
字里行间平淡无奇,多数是兵部尚书薛之前向皇甫北楚汇报朝中动向的。
霜子看了几行,困意袭来。却在看到傅余鸿智几个大字时,心跳骤然停了一拍。
这是父亲的名讳。
不忍心快速读阅,霜子一个字一个字仔细看过去,里面的内容却让她的手,不住颤抖起来。
“傅余者,已被我派的人在西北堰塞关诛杀。诛杀者,乃我尚书府死士,此人忠心可靠,乃是上次撺掇傅余鸿智顶罪,深夜送灵妃娘娘信件者。王请放心。”
落款是,薛之前。
这封信的封口火漆已经掉了,想必是雷虎揭去,为了拿到此信,定然是大费周折,才误了昨日的约会。
霜子指尖寒凉,紧紧捏住信纸一脚,眼泪已经止不住“扑簌”落下来。
不知道哭了多少时候,温热的泪在脸上已经冰凉,握着纸的手已经煞白僵硬,霜子才不得接受了这个现实。
从父亲被流放那一刻起,她心知凶多吉少,隐约有心理准备,可当事实真的如此赤裸裸展现在眼前时,才知道,这打击是多么可怕,又是多么摧人心智。
慈爱的父亲,睿智的父亲,心系儿女的父亲,就这样命丧黄泉。
而日夜相处的相公,皇甫北楚,又是多么狠冷毒辣。
赶尽杀绝,斩草除根。
若不是哥哥成为废人,又活在皇甫北楚的眼皮子底下,不好动手,想必,傅余府满门,只怕是鸡犬不留。
霜子将信笺撕得细碎,一点一点,在榻上揉成粉末,本想烧了,却无意识的捻起一小撮,往口中喂去。
碎末的纸屑在舌尖上其实并无一点味道,除了油墨的臭味。可霜子口中,满是苦楚,这苦楚住了她的心,她的脑,她的嗓子眼,满是酸涩与疼痛。
此刻,难过的连哭都哭不出声。
纸虽苦,却不难下咽。人世间难以下咽的,除了委屈,还是委屈。
一堆纸屑吃完,霜子颓然无力的倒在榻上,从枕头下摸出一堆药粉,悉数倒进口中。
这是叙笙开给她安眠的。
若是不睡,今后在这深宅大院中,她如何能面色如常的,对着皇甫北楚,对着沈雪如?
再孤立无援,再深仇大恨,她身边,不是没有人,雷虎,清水,就足够了。
一路把信带回来,清水却没有拆开来看过,可见忠心。
里面的内容,如此震撼,她若是看了,定然神色哀戚,断不会还有心情与自己玩笑。
想到清水,霜子突然安下心来。
如此艰险的路,再多鲜血,再多人命,再多仇恨,只要她一人,就行了。清水现在离开,是好事。
而薛之前,从此刻起,正式列入复仇名单。
顺带,帮帮红豆。
不管是与她投缘,还是同情心作祟,霜子午夜梦回,总忘不了红豆在那个恬不知耻的老男人身下,无力反抗的绝望。
想到红豆,心中又是忍不住一阵酸楚,世间为情所困的女子,总是那么多,却又那么无可奈何。
霜子头痛欲裂,药力的催睡效果和大脑里想要清醒的神经冲突着,战斗着。眼前突然是一片姹紫嫣红的后花园,雕花窗棱,假山巍峨,小荷青青,言笑晏晏,小桥流水淙淙,自己提着印花丝绸裙子从上面走过,小心翼翼,唯恐一个不小心,便失足跌落进清可见底的小河。
哥哥抱着书卷过来,银冠束发,英姿勃发,读书声朗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