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韵闻言猛然抬头,望着萧错的背影一时间竟一句话都说不出。
若是搁着他自己身上,只要有半分能耐,也绝不希望今日来领了这份差事。他与萧错之间的矛盾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形成,当初他与他尚且能够一斗,是因为他是龙虎卫,而他不过是个小护院。
如今呢,情况逆转。他抛却了东盛的一切,这些年的努力都已尽付东流,回到大周来,皇帝并未重赏他,甚至未提潜伏多年的辛苦,只是给了千总的官职来做。
曾经的小护院,成了军中威慑震人位高权重的湘亲王。
他若是想对自己不利,只需要动一动手指。
不,或许一根手指都不用动,只略微表现出对他的不喜,自然有人为他除掉他。
若只是曾经做过情敌也便罢了。关键是傅萦和亲而来时,他还奉主上之命阻拦过。他为了得到解药情非得已,当日就已觉得这一切或许是个极大的隐患。
他明白主上是与大周为敌的。
两年的南疆之战,主上与南疆联合对付大周,却独独对湘亲王手下留情。
东盛和亲公主到来,她竭力搅合,恨不能让大周与东盛反目,让和亲公主先死去才好,可在兴平城时,最后却鸣金而去,没有正面与湘亲王冲突。
如今,有人栽赃湘亲王勾结南疆余孽,主上又命他去毁灭旁人栽赃的证据。
女人心海底针,主上是要对付大周,却处处对湘亲王留情。
现在他要面对的是湘亲王的暴怒,又不能说出主上的吩咐,且他知道,湘亲王是了解他做了探子左右逢源的。
顾韵跪地,久久不能言语。因为他根本不知该说什么。
萧错转过身,此时的他收起平日里那些玩世不恭,又似回到南疆战场上,仿若地狱之中走出的煞神,缓步到顾韵跟前居高临下望着他。
“怎么,不想说?想直接拿罪证去与我皇兄?”
“回王爷。”顾韵沉声开口,道:“并非是卑职不想说,只是着实没有搜到您说的任何对您不利的事物,且皇上的旨意是无论如何要找到王爷,安全的带回皇上面前。那日游湖之后王爷与王妃双双失踪,人皇上担忧的夜不能寐,生怕您出什么岔子。”
萧错抿着唇。
他的挚爱如今发烧昏迷,傅翎一遍遍提醒他要防备皇兄和他的侄子,但是想起从前皇兄对她种种的好,萧错又无法全然去抛去从前的感情。
“顾大人。”
“卑职在。”
“你起来说话。”
“是。”
顾韵站起身,背脊挺直垂手而立。
两人身高相仿,顾韵看起来要比萧错壮硕许多,但他心知萧错武功卓绝,真动起手来自己绝不是对手。
顾韵怕了。
如若萧错要动手杀他,是轻而易举的事,只需回头找个由头搪塞了皇帝便是。
傅萦是萧错心尖儿上的人,此番出事,他定会迁怒……
果然,顾韵没有猜错,萧错缓缓到了近前,咬牙低声问:“你回去,告诉你主子。不论今日王妃的伤是否是他造成的,本王都将账算在他的头上。早晚有一日必然十倍奉还。他,还有你,伤害过萦萦的人本王一个都不会放过,记住了吗?!”
顾韵面色一僵,目光闪烁之下慌乱的别开眼不去与萧错冷锐的眼神相对,“王爷说的什么话,难道您还怀疑皇上吗?您觉得是皇上伤害了您与王妃?若是您真有这种想法,就连卑职都替皇上觉得心寒了!”
“你不用牵三扯四。”萧错冷笑:“我说的是谁,你心知肚明,这里又牵扯上皇兄来,难道你不怕本王将你脚踩两只船的事情抖出来?”
顾韵最怕的就是这个。
可是他不敢承认,因为他深知这件事一旦败露他以及父母会得什么下场。
“看来王爷是因为王妃的事急的有些甚至不清了。您说的话,卑职真的一句都听不懂。”
“听不懂?好,那你就这么听着。”萧错唇畔爬上残酷的笑容:“你父母当年撤出东盛后,是否感觉到对武略侯有丝毫的愧疚之感?傅刚是个重情重义的铁汉,他答应了你父亲照顾你,就一定会好好照顾,所以你父母才会那么放心的将还是少年的儿子丢在了东盛做探子。虽然你并非真的父母双亡,可是只身在外,你的义父义母对你如何?你又是如何做的?你父母如今,难道真的没有丝毫的愧疚?”
这一番话直如刀子一般狠狠地扎进顾韵心里。夜深人静午夜梦回时,他也曾经回想起傅刚对他的种种关爱,他甚至对亲生的傅敬初都没有对他那样疼。
傅刚那一家人,都是好人。
可惜好人却不长命。
“王爷,我是大周人,听了皇上的吩咐去做事罢了,您若是真觉得我们一家做的不对,大可以去与皇上说理。看看如今您做了东盛的驸马,心是不是也要偏向于东盛了。”
“你很有胆量。”
顾韵抿着唇,不敢再多言。因为萧错时平静的仿若常人,根本看不出暴怒。这就犹如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人觉得他这样比暴跳如雷还要可怕。
萧错道:“你去吧,将我刚才说的话好生回给你主子。至于皇兄那里 ,随你怎么去说。”
顾韵面色不变。恭敬的行了礼:“卑职这就去与皇上复命,相信得知您安全的消息,皇上定会欢喜的,您也多保重,等王妃稍微好一些就……”
萧错懒得听他废话,转身推门进了内室。将顾韵留在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