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风起,安相府突燃起的熊熊大火烧红了南马石巷上的半片天空。庙堂之上,便是只言片语也会引得这被称为最聪明的一群士大夫想破了脑袋,而这滔天的大火却让皇城那普通百姓很快领悟——“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老人常说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这偌大的家资院落最终便如同曾经荣极一时的安府一般尘埃落定。
自榻上悠悠转醒,若非颈后隐隐的酸痛提醒着自己,安然真的会以为之前的种种不过是一场梦。周围熟悉的摆设,跳动的烛光中,小莲斜倚在自己床旁守夜,脑袋像鸡啄米一般,看起来这样宁静而温馨,自己终是又回到了醉月轩。
摸着颈后的酸痛处,安然心道这苏澄下手当真是毫不留情,让她晕得如此彻底,只记得最后一眼他那阴晴不定的目光,然后——自己究竟是如何回到的醉月轩竟是全然不知。
不知是自己的响动惊动了小莲,还是心中有事本就睡地很不安是,小莲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到安然无奈地笑着看着自己,“小姐——你总算醒啦!”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惊喜地叫了起来。
一切都仿佛一如前,安然的心蓦地一松,这里不是她的家,可是竟有种回家了的轻松感,也许是她已经将这个小丫头当成了她在这个异时空里唯一的家人吧。
似听到这边的说话,一屏风之隔的插间也传来响动,有人隔着屏风轻声问道,“可是安然姑娘醒了?”
果然,嫣娘并不放心,安然心知有些事是躲不过的,冲着小莲点了点头。小莲朗声答道,“是了。”那边一阵响动,想必是请嫣娘去了。
看到安然想要坐起,小莲赶紧上前扶住她,口中埋怨,“小姐你受了伤就乖乖的,莫要乱动了。”竟有种种哄小孩子的语气,可她自己也却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安然不由得打趣,“我倒是没事,你却是越来越婆妈了。”
小莲嘟起嘴,“就知道逞强,听顺心姑娘说你被钦犯劫走时,小莲都快吓死了。后来又有人报说,你倒在外面,身上还染着血迹——”小莲的眼圈红了起来,声音有些呜咽。
安然不知该从何说起,身上的血迹?想到苏澄肩胛上的肩伤,安然心中竟没来由的一痛。此刻屏风那边少不得还有人在监视着这边的一举一动,只得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小莲的手,安抚着说道,“我这不没事了么。”
正在这时,却是脚步声近,有人接话道,“看样子却是没事了。”
嫣娘踱步进屋,一双凤眼带着审视之色打量着床榻上的安然。安然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个时候她若是唯唯诺诺反倒落人口实,由着她打量,只是轻一颌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这时天光已然渐亮,嫣娘不似一直的妩媚精明,眼下隐隐泛着黑眼圈,安然心知,此事未了,醉月轩牵扯其中,谁都睡不安稳,倒是自己这个当事人因为被打晕睡了个好觉。这是一天的开始,对于安然来说也是一个开始,一个未知结局的开始。
“你们先下去。”不出安然的意料,嫣娘摆了摆手支走了其他人,至于小莲,这丫头倔得很,安然想了想,终是冲着她点点头,小莲才随着众人出了屋,轻轻合上门。
烧了一夜的烛火到这时已然有些忽明忽暗了,嫣娘伸手挑了挑烛花,并未说话。房间里陷入一片让人有些不安的沉默,安然的手在被子下慢慢拳起,眼神淡然如常,提醒自己一定不能在气势上被其压倒。
“为何要回来?”嫣娘终是先出了声,不知是因为前一夜操心操的,还是快入寝了卸了大半的妆容,不似往日的妖娆妩媚,此刻的嫣娘眼神中透着审视,却没有太多的凌厉。
为何要回来?安然也在问自己,若是离开醉月轩可好?天地之大,无论如何也会有自己这个活死人的容身之处吧,虽然可能只是苟延残喘,但是毕竟远离了这些是是非非。只是——心底有一丝不舍,就竟是对谁?小莲?公子煌?说不清楚。
回视着嫣娘,此时的嫣娘眼角带着掩饰不掉的细纹,卸掉平日里的精明与嚣张,眼神中透出一丝倦意,这样的判若两人,不知哪个才是真实的她。安然想了想,“因为我无处可去。”
想着安然终会有千般解释,却未料到她竟然如此直接,嫣娘愣了愣,良久竟忍不住笑着叹了口气,“终是我看错了你。”
这样的情形,不像初次见面的剑拔弩张,不似之前的机关算尽,除去珠翠繁花,谁能想到引起这京城一场血雨腥风的两个女子竟然会这样平静地在此促膝谈心?
安然看着嫣娘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中不知她是何意。
“原以为你是弱不禁风的海棠,温和而美貌,楚楚动人的外表却经不起风吹雨打。”嫣娘叹了口气,“却不想你是株玉兰,虽看似娇弱,却有着梅花一样的坚韧,便是寒雪压身也要傲然站出姿态。”
听到嫣娘竟然如此评价自己,安然有些吃惊,自己竟然给她留下了这样的印象?“谢——谢谢你。”虽然心中隐隐有一丝知己的感动,但言谢的话说出口还是分外别扭。
不料嫣娘却是会错了意,摆了摆手说道,“用不着谢我,我收留你也是无奈之举。”安然无言,只得淡淡笑了一下回应。
“说起来,你却是交了贵人。”嫣娘斟酌着词语说道,“那位煌公子却是很有些来头,那都廷尉竟也要卖他三分薄面。”说完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