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今年的天气很有些奇怪,早先春寒已经倒了好久,这两日好容易回温了些,却不料今日晚间又下起雨来。
苏青从馆里走出来的时候,发现外面已经飘飘洒洒的下小雨,春雨温润,打在脸上并不疼,却分明让人染了愁绪。
辛阙撑着伞在檐子下立着,难得的没有跟她互掐,自墙角那里拿了斜倚着墙壁的那把青伞,给她递了过来。
三月中旬,文帝下旨,擢春坊中允穆梧舟去京至漠北,袭其父爵位,佐薛凯治理漠北,北定边界。
这是史无前例的大升官,京中知此事者无不叹息穆放运气好,先是承了文帝原先颁的旨意的圣眷,又不过短短几个月的功夫,便又接手其父在漠北权势,先前往来的人少有能够这么快又这么顺畅升官的。
官运亨通,大概说的就是这样了。
这事儿和当初状元双生,以及两位殿下为一女子同跪太极殿门前的事情一起被传的沸沸扬扬,坊间茶肆都是一片哄闹的羡慕声音,只有辛阙和苏青知道穆放心里其实并不好受。
穆放明日离京,苏青在乔楚处告假不成,只能今日晚上与穆放辛阙两人相约庭中把酒,望月诉别。却谁知这时节偏巧下起雨来。
又想到今日同乔楚告假的时候乔楚抬起头来的平静无波澜的眼神,心里面的难过情绪越发浓重了些。
一路无话,都有些不知晓怎么开口的意思。苏青心里面各种回忆想法交织在一起,心思完全乱着,没那心思去开那个口,辛阙却是深知如此,所以也是半句话也不闻的。
出了禁宫,廿一早已经驾了马在那里等着,看见他们二人出来,将马车驶过来,唤道:“主子。”
辛阙请她先上去,在后面收了伞,仰头看飘落下来的雨滴,挑起帘子进去,叹息的说了声,“难怪古人常说离别多悲情,见了这飘摇雨水,其实哪里有不悲情的?”
苏青唇角勾了勾,又很快落下来,另挑了窗帘子往外面望去。天色晚了,路上早不见行人,只有灯火在风雨里摇摆,她伸出手去,将袖子捋上去,感受雨水落在手臂上的冰凉感觉。
不似冬天那样刺骨,但落在手上却很是牵连。
尚衣们终于在不久前就把新做的女官官服拿出来了,拿到苏青手上的是青色交襟士服,在外观上很大程度上保持了男子官服的模样,但细微处却也有着一些媚色。她原本身量就是十分好的,穿着这身衣服倒也显得挺拔。何况这衣服不比女子儒裙,没那许多牵扯,行动起来倒也便宜。
苏青初拿到这衣服的时候很是欢喜,迫不及待的套上之后跑到辛阙和穆放面前去得瑟,得意洋洋的跟他们显摆。辛阙继续保持一贯的找茬态度,在旁边把她这身衣服批得一无是处,然后跟她互掐。只穆放在旁边笑得很温润。
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其实是穆涧逝去的消息刚刚传到京城的时候,而且十有八九,那个时候的穆放已经知道了他父亲去世的消息。
但他面上却一点异样神色也没有。
就是她上次去见他,穆放也从未多说,只一贯静默。让苏青亦觉得此时说什么也不合适。
雨水很快覆满了她整个手臂,带着春日特有的凉意透进皮肤,直到辛阙往她这边望过来,疑惑的挑了声,“暮归?”
她才将手收了回来。
穆放于事,一贯是个只承担不张扬的个性,这一点苏青早就知道。她也是一贯不喜欢将心思展现人前的,因着若说出来,不过是让在乎的人一道伤心,让不在乎的人空做了笑谈而已。
她才不要她在别人眼里只是一个笑话。
何况就是整个卫国都知道了她的苦楚又何如?能不能走出心中的困境终究只是她自己的事情,别人半分也是帮不上的。
但她没有想到现今见到穆放这副模样的时候,心里会更觉得担心悲痛。
切肤之痛,形同己受。
但受了又怎样?终究不能让他心中的难受减少。
廿一赶车赶得很快,即使是在风雨夜,也是一样的准确速度,很快就到了穆放的府上。
门口檐子下有个小童垂手站着迎接他们,见马车到了,疾走过来,在车旁站住,向车里的辛阙与苏青道:“公子已在后面亭子里备了酒,请辛少爷同苏小姐过去。”
那小童没有打伞,苏青眼神瞥见了,让廿一递了一把伞给他,自同辛阙进去了。
小童却拿住伞不撑开,看见廿一望过来的时候,抬起头直视他,“秦公子,长老耳房有请。”
廿一微微一愣。
后面事件,苏青同辛阙具是不知,他们顺着九曲回廊穿过去,就看见穆放在亭子里点了灯,中间摆了一壶酒,在那里默坐等着他们。
辛阙见到穆放这模样先是一愣,继而奔过去,双手摁在桌上就破口大骂:“穆梧舟你还要你的命不要!早先就是惨躯破体的,好容易养好了一点点你又给我闹这一出!真当我给你配药养病很容易?!还是你就这么没用,不过一个丧父之痛就让你沉溺至此!若你当真还似个小孩子似的要黏着你爹,那你干脆直接投湖去罢了!死了干净!没必要还要在我们眼前晃,劳得牵挂!”
苏青少见辛阙当真动怒,看着他怒气冲冲的直对穆放,左手指出去,正对亭外湖泊,面上已经半点不见平素的玩笑神色。
她愣了一下,走过去,牵扯了一下辛阙的衣服,让他坐下,又去取了桌上的酒来看。发现是冷的,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