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平线之上已有一丝金色的光芒沿着无垠的草原逐渐泛光,天空是一种惨败的青蓝墨黑,灰色及深蓝还有点点的粉红紫霞开始逐渐变化成晴空的模样。有几丝如缎带一样的淡雾晨曦在树林之间环绕,沾着晨曦和早晨的水汽。
利昂山谷的初秋色彩总是来得快,盛夏的最后一道雷雨之后,草原和山谷的浓郁墨绿色都开始饥渴地啜饮金光的色彩,很快这片土地就会变成橙黄和金红的景色,农夫们会吆喝着绑着篮子和背着婴孩们的婆娘们开始在田野里丰收割切稻麦和水果,载满稻谷麦穗水果和各式各样的货品的驴车从每一条尘土滚滚的道路上驶向亚达噶皇城,码头上也会被来自各地的戴着各种海鲜、鱼类、美酒和香料的船只给挤满。
诸神在上,愿大地女神不要吝啬祝福,给予一个大丰收的季节。
希赛兰王子站在帐篷之外看着渐渐被晨曦吞咽的景色,沉思的眼眸深处露出了一丝凝固的冷意。
他喝了一口粟麦酒,滚烫而苦涩的金黄液体入尾,不到一会儿暖流就到了全身四肢,就连持着金色酒盏的指尖都印出了雾气,他皱着眉头裹了裹外袍,但不过片刻就再次感到了寒湿的侵略。
自己这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好。
他慢慢地转身走回了帐篷内,边走边咽下即将出口的咳嗽。内里非常凌乱,轻声走过了内房,只见被柔软皮毛、毛毯和丝绸床单堆积的床上,安亚正背对着他沉沉熟睡,雪白的背脊和大半身光滑柔凝的胴体都露在外面,她的金色长发碎碎的落了下来拖曳在地上,身子在曙光下透露出纯洁和妩媚的完美结合,他瞥过一眼,转头走去临时办起来的会客厅。
他的新婚妻子,美丽,活泼,温柔,单纯而纯净。用马拉爵士的话来评价,是个“犹如春天的诗歌一般的少女”,像是略带忧伤的吟游诗人抚弄着竖琴时憧憬的歌谣之中的传说公主,聚集一切光明和善良于一身,是在梦境里步入树林深处而撞见的美好意外,却不是他心目中的人选。
但大家都喜欢她,马拉爵士,多普勒爵士,身边的大臣们,甚至众多随从和侍女们对她的大方宽容和礼貌感到惊喜,毕竟有维多利亚的反面例子摆在亚达噶皇城,一个对不起和谢谢不离口的王妃总让人感到舒心感激的。
更何况,她身后的西西里群岛,是那么的有钱。
而他,需要钱。需要足够的资金来面对一场即将逼近的战争。一场他从来都未在他预料之中的争权之战。
他生命的轨道,原本应该如这个即将到来的丰收季节那么平安顺利。
随着父母的去世的噩耗传来,他们已经全速前进而赶回来了,但还是无法追上流言四起的速度。
由维多利亚公主继承皇位?
可笑又荒谬的假设。
不是他怀疑妹妹的能力,但只要动一点儿脑子就可以推测出来,这二十多年国王和王后的所作所为,哪里是把骄纵傲慢的公主拿来作为储君来培养的趋势。
里约克国王从小就耳染目濡父亲和姑母年轻时为了王座的纠纷,自己又是亲自杀害兄长而篡位登基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允许在自己的子嗣之间有丝毫争权斗争的机会,未来的国王只能是由他指定的人,而他选择了希赛兰,便从一开始就为他扫清了道路上所有可能成为阻碍的绊脚石。维多利亚,本身就是国王和王后在生产一个并不健康的长子之后的期盼,但当一个漂亮的女婴出生时,他们极度失望而导致关系迅速下降,直到隔了十年多才有了摩尔蒙特和卡麦洛特,但为时已晚,希赛兰的聪慧和敏捷早已超过了其他王储。
他才是唯一的国王。
他握紧了手中的金杯,再次倒满了酒。身后有一箱箱的粟麦酒,全都整齐地放在刚刚送上来的盒子里。会客厅里摆满了东西,时不时都会踢到一笼笼的水果、蔬菜、鱼肉和装满酒瓶的木箱,都是他们逐渐逼近亚达噶皇城的路上,由沿着道路的村庄上的农夫居民们呈送上对未来君主的善意奉承和示好。积满马车的食物和各式各样的货品,跟在由安亚带来的嫁妆队伍后浩浩荡荡的前往皇城。
看看,这就是民心所归。亚达噶的月桂皇冠不会属于其他人,只能戴在他的头上。这也是维多利亚曾经说过的话,那个整天只会骑马玩耍和不断从一个舞会跳到另外一个的妹妹,从什么时候对权力有任何兴趣了?她能在白银王座上坐多久时间?能记住所有学士大臣爵士和权贵们的名字吗?
即使从小并不亲密,他也知道维多利亚对国家大事的定义就是狩猎季节和盛夏舞会的到来。有着如母后那样的傲气和任性的少女,最好的归宿是以公主之尊嫁给一个富裕而同样喜爱吃喝玩乐的贵族,两人要么臭味相投地找到共同爱好,成为折磨下人和在物质品和享受上肆意挥霍金钱和财富的灵魂伴侣,生出一大堆同样讨厌而没出息的子嗣;要么相敬如宾在空旷豪华的大城堡里彼此相厌到死。
他不介意一辈子都帮妹妹收拾那些因任性和自私而闯出来的小麻烦,或者满足她贪厌无底的需求,但要把国土和兰卡斯特的王座及荣耀交给她?诸神在上,那是在地狱冰冻之后才会发生的事情。
这不可能是维多利亚的本意,他不相信妹妹有这样的抱负,也不相信那个性格分明如火焰一样的少女可以有隐藏这么久的野心,但同时……他也从来未看清伊利迪亚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