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马车声声,昨夜下了一场雨,被耽搁了行程的人此时都赶着上路,或大或小或豪华或破旧的马车在路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印子。
其中一架内里很宽敞但外表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马车里,梦宝红笺以及赵妈妈三人正安静的坐着,那个白净少年在外面赶车。
这已经是他们行在路上的第三天了,但车中的气氛却始终没有好转起来。
除了因为之前那让人胆寒的刺杀之外,还因为梦宝在出事当晚提出了要将红笺和赵妈妈的卖身契还给她们,给他们脱离奴籍,并给她们一人分一千两银子,让她们从此不用再伺候在她的身边。
赵妈妈和红笺震惊无比,震惊之后想到的不是她要给她们自由身,而是她觉得她们伺候的不好,所以不要她们了。
尽管梦宝一再的解释并非此意,只是希望她们以后能过的更好而已,但她们却不认可,哭求着希望能让她们留下来。
梦宝见她们哭的伤心,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些太突然了,但她现在是镇远侯府追杀的对象,带着她们一起又生怕连累了她们,害她们丢了性命,所以便想偷偷离开。
谁知两人将她盯得死紧,发现了她的企图,当即又是一阵大哭,更加确认她就是不想要她们了。
梦宝无法,只好带着她们一起上路,一路小心隐藏行踪,避免被镇远侯府的人发现。
而外面那个少年虽然不知道她们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却也知道她们现在是陷入窘境了,便也不肯离去,说是要偿还当初那一顿点心还有二两银子的恩情。
梦宝心中对这几个人又是感激又是无奈,在确定几人一时半刻不会分开之后就试着活跃一下气氛,像以前那般说说笑笑。
但赵妈妈跟红笺却明显的话少了很多,虽然也一如往常的附和她几句对她笑笑,但那样子却始终带着戒备。
不是戒备她这个人,而是戒备她扔下她们偷偷逃走。
梦宝哭笑不得又觉得有些心酸,这两个人对真正的苏梦宝当真是忠心耿耿,可真正的苏梦宝却已经死了,不知道她们有一天若是知道了真相会是什么心情……
…………………………
“抱歉,师傅,我忽然又变卦不留在北安,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吧?”
沈南竹跪坐在一间布置陈设十分简单的屋子里,矮几后是个五十余岁须发半白的老者。
老者同样跪坐在一个蒲团上,姿态闲散慵懒,正自顾自的往茶杯里斟茶。
“有什么可麻烦的,原本就是想让你去京城,你非瞻前顾后的想再多历练几年不肯去,现在倒正合了我的意呢。那皇帝老儿几次三番的催我送个徒儿过去,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你去了正好,省的他没事儿三天两头的写信给我念叨!”
这种大不敬的话沈南竹自然不会接,只是又对自己临时变卦表达了歉意。
好在官府的正式文书还没下来,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不然他再想临时调往别的地方,怕是要花费很多工夫了。
老者慢悠悠的啜了口茶,两眼微微眯起,很是满足的样子。
“你那小媳妇儿,找着没有?”
他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沈南竹神情无波,端起茶盏的手却微微一滞,道:“什么都瞒不过师傅。”
老者嗤了一声:“若没点儿特殊的事,你这死脑筋会突然开窍肯去京城?那才真叫怪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小媳妇儿跑的可真是时候啊。回头找着她了记着替我谢谢她,要不是她突然跑了,我没准儿还得多听那皇帝老儿念叨几年呢!”
向来不与老者顶嘴的沈南竹微微沉默,之后却辩解了一句:“她不是自己跑了,她是……”
是被自己赶走了,是被娘家人赶走了,没有地方可去,又察觉到身后可能会有危险,所以不能回头,只能向前……
老者摆了摆手:“我管她怎么跑的,反正跑的好!不过你可得把她找回来,这么会跑的媳妇儿丢了可就亏了!”
“……是,是很好,要找回来。”
“行了行了,下去吧下去吧,天天黑着这么一张脸,我要是你媳妇儿我也跑!”
老者摆了摆手道。
沈南竹眼眸低垂,不再多言,起身施礼告辞。
“世子爷,启程吗?”
莫安牵着马走过来问道。
沈南竹伸手接过缰绳,抚了抚马背上的鬃毛:“阿蛮那里怎么样了?”
“还是没有消息。”
“……把搜寻的范围再扩大些,尤其是前往周围几个城镇的各个官道上。”
他们几个女子孤身上路,定然不敢走那些捷径小道,又认为身后还有人在追杀自己,而那些人又是不敢在官道和驿站这些地方动手的,所以她们定会选择这种人多的地方行路投宿。
莫安应了一声,又问镇远侯府那边该怎么办。
这几日他们一直忙着找人,没抽出工夫来理会那些人。
沈南竹翻身上马,轻扯缰绳:“传信给镇远侯,告诉他,我夫人安然无恙最好,她若有事……”
他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后面的话没有说完,调转马头打马而去。
莫安心中一片了然,当即给镇远侯传信去了。
刚刚的那间房间里,老者依然在矮几后坐着,只是面前已经放着一张棋盘,棋盘上黑白两色棋子星罗密布,激烈厮杀。
小童将一旁的茶水撤了,有些好奇的问道:“先生,沈公子怎么走了?他不是还要找他的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