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意正浓,沐冷尘忽然惊觉,有“重物”来袭。
他霍然转身,玉花梓的腿正死死压在他腰上。
他长叹口气,不明白自己是抽了哪门子疯,多管闲事惹上这么个麻烦小子,遂转过身,欲起身将花梓搭在他身上的腿拿开。然这一转身,便与花梓的睡颜相隔不过一寸,呼吸可闻。
仔细一看,花梓睫毛微闪,似蝶翼轻动。
沐冷尘觉得自己疯了,莫名心动惹得他面红耳赤,不是因害羞,是因害怕。
他心里不禁暗暗推断,难怪这许多年来对琉虞公主视而不见,难不成是先天性断袖,无可救药?
思及此,心下大骇,花梓的胳膊又倏然绕上脖子。他瞪圆了眼睛,发现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秘密”——这小子没喉结!
他愣了半晌忽然明白,这哪是小子?明明就是个丫头!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沐冷尘顶着一身冷汗跳下了床。
花梓还是没有醒,睡的昏天暗地。
在沐冷尘有生之年的经历中,世间女子,遑论娇弱亦或任性,都会多少有些羞耻心和防范心。
眼前这位倒是有了防范心,不然怎会换上一身男装出行。可是,换了男装就肆无忌惮随便跟个男人同床共枕了还真是让人不禁汗颜。
这跟小绵羊披着狼皮跑到大灰狼家的灶台上蹲着有什么区别?
一觉到清晨,花梓睡的香起得早,揉揉惺忪睡眼,吓了一跳。
沐冷尘就枕着自己的包裹躺在地上,和衣而眠,佝偻着身子蜷成一团,形状十分凄惨。
花梓匆匆下床,蹲到沐冷尘身旁,想着自己该如何表达内心的歉意。
她打小睡觉就不甚安分。未曾想发展至今,竟能将如此高大一男人踹到地上去。
明明有求于人,还学不会安分守己,可惜没练得一手好功夫好体魄。不然,说死也要将他抱到床上去……
思及此,花梓忽然福至心灵,不试试怎么知道抱不动?
就在花梓俯身揽住沐冷尘的脖子时,他蓦然睁眼。
花梓全身僵住不知所措。
四目相对,沐冷尘双颊霎时燃起火烧云,片刻就烧到耳根。
他听到她细微的呼吸,看到她澄澈的眸子,而他半悬的脑袋就枕在她的玉臂之上,虽然那胳膊根本称不上玉臂。顶多就是根柴火。
沐冷尘纹丝不动,双眸颤抖,终于开口支吾道:“你……这是……?”
花梓霍然起身,沐冷尘猝不及防,脑袋砰的一声落到包裹上。
他坐起身。揉揉脑袋,不以为意,想来这丫头还有那么点儿羞耻之心。
“大神,我并无恶意,只是想抱您去床上睡,地上凉,易生病。”花梓觉着站在一旁俯视神人是不敬之举,遂重又蹲到地上,讨好道:“大神,您不起身,我不敢站着。”
沐冷尘本渐渐退烧的脸,如此一来。重又燃了起来。
玉花梓就蹲在他眼前,笑眯眯的。双眸像小月牙似的十分讨喜,一张小脸素面朝天,似三月初开的桃花一朵,涤人心神。
花梓心中却一团乱麻。世间神人皆是一身傲骨,高蹈出尘,如今被人踹到地上委屈一夜,一早醒来又被抱着脑袋悬空扔到地上,是如何的慈悲为怀也断不会饶了自己这大逆不道啊。
不说别的,但看这脸色,已是怒火中烧,欲焚尽世间万物了。
看来,今日注定死无葬身之地了,花梓如是揣度。
然沐冷尘只轻咳了两声,匆匆起身,未置一语,拎着包裹逃也似的出了房门。
花梓愣在原地思索良久,觉着古人有句话说得十分有理:“大神的心思凡人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然片刻之后,她忽然明白过来:大神这是打算甩了自己啊!
花梓狂奔下楼,差点儿摔下楼梯,竟瞧见沐冷尘坐在一楼点了清粥小菜,状似静候她下楼就餐,霎时,花梓心下一片柳暗花明,春暖花开。
越往北去,寒风愈急,每日风餐露宿,花梓白皙的小脸生生粗糙了不少。
秋意渐浓,枯叶凋零,天高云远,偶尔可见几只飞鸟,匆匆而过。
一地枯叶,咯吱作响。一路疾驰,不觉间已是银霜满地,寒风瑟瑟,极目远眺,雪域的轮廓在夜幕笼罩下隐约可见。
沐冷尘脱下氅衣,递到花梓手上,装作混不在意的模样:“披着吧,我打小居住北方,习惯了这天气。”
一炷香后,沐冷尘冻得嘴唇发白。
花梓想,神人能耐得住苦寒,定是有他独特的神功护体。
及近雪域,不觉飘起零星雪花。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大片大片的雪花轻飘飘地旋落旋舞,好似无数精灵,将大地铺就一片洁白无暇。
一朵雪花悄然无声落上花梓的鼻尖,她不禁皱起眉头专注地盯着那雪花。
这一幕刚好落到沐冷尘的眸子里,他痴痴望着花梓,竟觉得她的心思比这漫天飞雪来的更加一尘不染。
花梓从未见过雪,兰村四季如春,从未下过雪。
待到鼻尖上的雪花化作一点露珠,花梓意犹未尽地抿抿嘴唇,冰凉的雪花在舌尖流淌着丝丝冰冷。
她轻呵口气,叹道:“真美啊。”
沐冷尘则抬手指向远处绵延的山脉,欣喜万分:“看,最高的那座山,便是雪域。”
花梓的心漏跳了半拍。
远处群山,如野兽的背脊,蛰伏在黑夜里,连绵不辍。雪花依旧洋洋洒洒,墨蓝色的苍穹压着极低的乌云,化作山峦穹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