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里静悄悄的,春日里的太阳暖洋洋的照射着,微微的风虽然还带着寒意,但层层的阳光洒落下来,给已经绽放了点点新绿的枝条镀上了一层金铂,显出一些富贵的喜气来。
梨容缓缓地穿过林子,站在枝头下朝上望,阳光有些眩目,但梨花的花蕾还未见踪影。还是正月呢,花期尚早。她细细地看过,发现树枝已被修剪过,想来,该是朗泽常常派人来打理吧。
想起朗泽,她禁不住轻轻一笑。
早上出门的时候,朗泽过来了,在屋里拦住她:“怎么,就这样出门?”
她不解道:“不这样,要哪样?”
“你走出去可是我康王府的门面,怎么也得好好收拾一下。”朗泽调侃道。
她忍不住好笑:“我是回自己家看看,又不是到大街上去显摆,马车去,马车回,谁看呢?”
他不语,指指梳妆台的镜子,非要她坐下。
她无法,只好坐下。
他却抬手拿了胭脂盒,轻轻地晕了粉扑过来,她大为惊讶,红了脸,侧脸一躲:“哎呀,你干什么?”
“上点胭脂吧。”他话语温柔,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坚持。
“我自己来。”她去夺粉扑。
他翻手一躲,嘴里说着:“你还不如我上得好。”一边熟络而敏捷地,就将粉扑淡淡地晕上了她的脸。
她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想躲,他却不失时机地喊一声:“别动!会花了脸了……”
她只好梗着腰,等他动作完。粉扑软软酥酥地印在脸上。柔柔的很舒服,她看见朗泽眼中的专注,一瞬间,竟有些感动。
“好了,看看。”他轻轻地拨动了一下她的肩膀。示意她去看镜中的自己。的确,菱花镜中,已不是苍白的一张脸,淡淡的红晕衬托得她娇美而恬淡。
“真想不到,你还会上妆……”她一抬头,看见镜中的他。望着自己,失神的面上有一种掩饰不住的焦虑,她未曾细想他为何焦虑,脱口而出:“你以前,也是这样替别的女人上妆吧?她们可有表扬你的手艺?”
蓦然看见朗泽脸色一变。梨容已知说错了话,朗泽最忌讳的,应该就是这个话题了,她赶紧地,咬咬嘴唇,不说话了。
“是,我也替别的女人上过妆,各种各样的女人都有。只要我兴致来了,随手就画上一画。在宫里,妹妹们中间。我可也算妙手妆师一个,逢喜庆事儿,就有不少妹妹来找我上妆,”朗泽微微一笑,大方承认:“不过认识你之后,我就没有了。技艺生疏了……”
她不忍见他失落,于是笑着开玩笑:“可惜。我不爱这个,不然。你可以天天在我这儿练习练习……”
他哈哈地笑起来:“不画了,不画了,画得多了,厌倦了——”
他是悲哀的,因为,这不是他的心里话。他是喜欢给女人上妆,看她们平淡的一张脸,在他的手下妙笔生花。他阅历过无数女人,真正动心的,只有梨容,她的纯净和安静,让他无须为她去添上多余的一笔。可是,她的日渐苍白,真真令他心痛。与其说他希望她美丽着,不如说他希望她健康着,与其是说他希望她健康着,不如说他希望她活着。
可是,只希望她好好地活下去,也这么难吗?
不是今日,他不会,去想用粉扑给她晕上健康的脸色,因为今天太特别,他这么做,也是想完成她的一个心愿。用这个,来告诉朗坤,她还好好的,一切,都是有希望的。
梨容静静地站在梨园里,想起朗泽纤细修长而白净的手,是那么的灵巧,忽然有些感慨。人没有绝对的好,也没有绝对的坏,谁能知道,当年那么声名狼藉的朗泽,其实心底也依然有块纯净的空间呢。正言方丈说得对,表象是用来蒙蔽不明真相的人的,如果执念太深,便看不到本质。
就象自己的爱情,是镜中月,水中花,不去碰它的时候,永远存在,一去触摸,便成了空。
正想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响动。
他们不是都在梨园门外等候,这个时候,会有谁进来呢?
梨容缓缓地回过头去——
朗坤!
她蓦地呆住。
一瞬间,忽然醒悟过来,朗泽为什么要替她涂上胭脂,是因为,朗泽让朗坤来梨园会她,他想着梨容的心思,也在朗坤面前竭力遮掩梨容的病情。
朗泽,是如此细心而体贴,倒叫梨容有些无言了。
“梨容。”朗坤轻唤了一声,走近。
她默默地转过身去。
“你,不希望看见我是吗?”他低沉的声音,感伤。
“今生,我们只能是有缘无份,放手吧。”梨容悲伤地说。
“不。”他坚决地说:“任何时候我都不放手。”
“上天不会肯成全我们,”梨容低声道:“难道,你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那又怎么样?我相信,只要坚持,就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朗坤默然道:“即便上天不肯成全我们,我也要感动它。”
梨容黯然合眼,轻轻地摇摇头。
朗坤在她身后站定,幽声道:“梨容,我跟你说过的,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希望。你看,现在朗泽退出了,太后也不反对了,我们……”
“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梨容猛地转过身来,打断了他的话。
“为什么?”朗坤闷声道:“你不爱我了?”
她悠然一笑:“没有了朗泽,没有了太后,难道,就没有了其他人?”
是媛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