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人就势重重地,一把抓住朗昆的手腕。用耳语般的声音低低地说:“你必须得回京!”他还想说,回京就有希望,但已经有人过来,谢大人没有说完的话也只能嘎然而止。
朗昆回到房里。打开箱子。
是的,吃穿用品,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两坛玉阳春,白洲城里最好的酒。他轻轻一笑,这定然是梨容置办的东西,也只有她,才会这么知心,这么周到。
他一样样地把的东西拿开。翻开被褥,终于看到了一封信,信封上没写任何字,但他知道,那是梨容的信。她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他湿润了眼睛。仿佛又看见她的脸,莲花般的微笑,清清浅浅的记忆,再次漫上他的心房,温暖而甜蜜。
梨容,会在信里写什么呢?
写分离后的相思。细润绵长?写日夜里的挂念,最断人肠?还是,写以后的将来,可以生生死死,长相厮守?
他终于等到了梨容的信,这是他自幽闭以来。最高兴的一件事了。
她有信来,就表示她还挂念着他,他甚至天真地想,她会告诉他,定亲是假的。是迫于父皇的压力,她还等着他,她跟他一样,坚持,誓死坚持,绝不放弃!
他微笑着,缓缓地展开信笺。
笑意慢慢消失,他呆呆地注视着信笺上的字,难以置信,却又是真真切切地,令他万念俱灰!
他一把抓起案头的玉阳春,拔开坛塞,仰头灌下,酒水哗哗地流进嘴里、鼻子里,辣得他涕泪横流。他所有的坚持,都被她摧毁,那薄薄的信笺,是绝情的宣判,足够将他打入地狱。
朗昆仰天长号——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梨容这就是你的选择?!
我不信!我不信——
信笺轻轻地飘落下来——
一任潇水幻沧海,巫山云雨是虚空。纵有尺寸量相思,奈何千里劳梦魂。
亲已定,心决然,春尽花残芳踪隐。意重身轻无从寄,忘自相顾各人生。
皇上脸色发青,眯缝着眼,将信笺从头到尾细细地看了一遍,默默地放下来,靠在软枕上闭目良久,问:“朗昆看后反应如何?”
“头几天每天都喝个烂醉,过了十来天以后,倒是不喝酒了,又恢复了重前的样子,每天看书写字,就是东西吃得更少,觉也睡得更少了。”公公回复。
皇上虚弱地点点头,又问:“那个问题,每天都问了?”
“每天一早起,就问殿下,应允否?殿下,”公公小心地望皇上一眼,低声道:“殿下,始终不语……”
皇上烦躁地挥挥手,说:“取丹药来……”
公公退下了,皇上想了想,说:“宣,谢小姐进宫。”
他缓缓地抬手:“扶朕下床。”
梨容踏进正阳殿,倒头欲拜,皇上说:“免礼,近前来坐。”
“你父亲回来了?”皇上的声音不大,语速也很慢。
“前天下午到家的。”梨容回答。
“哦,小年都没赶上跟家里人过……”皇上有些惋惜,忽然冷不丁地说:“朕以为,你会跟了去呢。”
再见也只能更添惆怅,何如不见。梨容默默地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朗昆还是固执己见,朕本想,他要是松口了,就接他回宫,一家人,合合美美地过个年……”皇上幽声道:“今天叫你来,是想看看,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你是了解他的,比朕了解。”皇上的眼光,锐利地射过来。
梨容默然合眼,内心抽搐。皇上是精明而冷酷的,为了达到目的,他会不惜一切。为了朗昆,她必须想出办法来。
“你一定有办法的,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皇上的话语,象是称赞,在梨容的耳里,却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要不,再回去想想,”皇上体贴地说:“想好了再来告诉朕。”
“不,皇上。”梨容只愿一世都不要再进宫,再来面见这个冷血无情的皇帝,她说:“有一个办法可以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