鳌州有句乡间俚语——无福六月死,有福六月生。
要照这么算,暂定名董楔的孩子就是个极其有福气的孩子,六月初六,天气晴好,却不见闷热,花开柳绿,满园荫碧,坐在荫下沁凉得让人心底生出舒爽气来。徐姑娘打小就是个乖孩子,嗯,她自认是个乖孩子,她的孩子也是个乖乖的。
一点也不折腾,一点也不叫人操心的,发动才不过半个多时辰就呱呱落地,稳婆把孩子洗好一裹抱去给傻爹时,傻爹还沉浸在“我当爹了”的天降大喜中。待到他反应过来,连是儿是女都不知道,就把孩子抱给董老爷和董夫人,急不可待地进刚收拾好的产房看徐去了。
留下董老爷和董夫人看着乖乖睡觉的可爱孙女心肝肉的一阵疼,还不忘痛斥傻儿子,竟然连亲闺女都不多看几眼,这么一扔就找媳妇儿,真不是个好爹呀。没好爹没关系,有好祖母好祖父就足够了。
“对了,孩子叫什么名字来着?”作为一个文人,且是一个相当出色的文人,董老爷到现在还没过问儿子给孙女取的什么名。
“呵呵呵……”董夫人跟亲家学的,但凡想骂人的时候,就用“呵呵”声代替,显得多雅致不是,跟世家女学的。
“别光乐呵啊,到底叫什么,不能乖孙乖孙的叫吧。”董老爷觉得这不够尊重孩子啊。等诨名叫顺嘴,让大名儿都没人叫,到时候孩子跟谁哭诉去。
“听说叫楔。”董夫人呵呵完。总算还没忘要回董老爷一句。
董老爷:……
这名字太不符合审美观了,听着就像是个村花儿,他家孙女,怎么也不能只是村花啊。倾城绝艳不说,好歹得是长安佳人吧:“这是小名儿?”
“大名!”关于孙女的名字,董夫人有吐不完的槽。
旁边徐的贴身丫环默默独白:那是开玩笑的,偏被夫人听了去。当时情况是这样的。姑爷觉得姑娘叫叫个花儿草儿的名十分不错,姑娘挑来挑去挑花了眼。说干脆叫楔,姑爷说楔也挺好,遂冲着姑娘的肚子喊了几声楔。巧巧被夫人撞见,夫人随口一问。姑爷随口一答,便就成楔了。
“这哪儿成,我孙女怎么能叫这破名儿,乖孙不理你爹,祖父给你撒好名儿。”董老爷说着就要翻书去,不是随口占不出来,只是想着要正式一些,要慎重一些,毕竟是要陪伴人一生的。不说别的,音韵和谐总要的吧,象征意义较美好总是应当的吧。
顾凛川这时已接到信过来。不知怎么着,就想起了自己给徐取名字的时候,与沈端言相视一笑。对父母来说,给儿女取名字有十分重大的意义,顾凛川自不会张口,当然女婿要求上门来。他自会欣然应允的。
问过母女均安后,沈端言才来抱外孙女。抱了抱又给顾凛川,顾凛川如今抱孩子可顺手了,那动作熟练得连董夫人都侧目:“亲家公在徐和阿初小时候,没少抱吧,看这架势就是个常带孩子的。”
“徐他带得多,闺女看得比眼珠子还重,阿初倒少抱得多。”沈端言说着看一眼旁边抱着外孙女,表露出万语千言不知如何开口的情绪,不知为何,心底顿生暖意,便觉人生就是一个大大的圆。
多年前,顾凛川就是这样抱着徐轻轻拍着,悠悠然哄着,哼着不知名的调子伴徐睡觉的。如今,外孙女都在他怀中了,嫩得跟水豆腐一般的小妮儿,叫人抱着心都要软一淌水呢。
瞧过外孙女后,沈端言和顾凛川便回,两人也没叫马车,沿着松竹茂盛的无人街道静静地向白园走。晚风中,有不知名的花香飘来,淡甜浅香,叫人不觉便已醺然欲醉。街道边丛生着的低矮灌木抽着长长的枝条,尽是嫩嫩的深红,两人行走其间,都不曾言语,但偶尔互望一眼,心中有说不出的美好情绪,也都能明白彼此心中如何静美。
静得不需要任何语言,就足以表达心中的欢悦。
直到进了白园,白园中,茉莉花摇曳着清芳,两人没叫人跟着侍候,又静静地走着,也没什么要去哪儿的想法。只是心中都有种感觉,像现在这样,他们都愿意一直走下去,走到人生的尽头,走到白发苍苍,走到再也走不动不止。
“言言。”
“嗯。”
“谢谢。”
“不客气。”
我们如今,真的已不需要太多言语,我知你在谢什么,我心中亦同样怀抱着感谢。
这么多年来,虽不敢说爱之一字,但相濡以沫,长久陪伴,已抵得爱之一字。又何必再执着于是否是爱,是不是彼此心悦,只要此刻,我心中想的是你,我身边的是你,明天醒来还是你,这样也就足够了。
客居红尘,有幸同路。
当时光渐渐过去,当一切都开始褪去最初最美好的颜色时,你虽不再是原来的你,我也不再是原来的我,但幸好,我们都还在这里,都还在彼此的身边。
夜中,顾凛川忽起心思,问沈端言:“言言,我们走出去看看这世界如何?”
环游世界咩,这样想法不能太好,沈端言心中,也是有点浪漫不羁的想法的,比如环游世界。每个人小时候,或许都有过这样的想法,但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多少,至少沈端言在现代,是永远也不可能完成这个梦想的。在古代,在这大夏朝,能完成似乎也相当不错嘛。
于是,沈端言点头道:“好啊,一家人在一起的话,去哪里都有最好的风景吧。”
“一家人一起?”这个顾凛川倒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