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柔在屋里簌簌发抖,吓得肝胆俱裂。
那一边一脸老实相的梅花则小跑着到后面小花园子里,对着一个小太监禀告。
“公公交我办得差事,我已经办好了。公公答应我换地方的事,可不能反悔呀。”
小太监听了这话,咧嘴嘻嘻一笑,粉嘟嘟的小脸蛋一派天真可爱。
“姐姐这话说得,我骗谁也不能骗你呀,咋们可是过硬的交情。你放心,李公公那边,我一定替姐姐多美言一句。姐姐喜欢哪个宫?要不换到沁芳斋去伺候怎么样?”
“不不不,我才不去那里。”老实的梅花连忙摆手。
“我脑子笨,伺候不好贵人。小公公你就跟李爷爷说,我想去针凿局,跟我同乡她们在一起就成。”
说来,若不是被兰花她们几个欺负的太惨,她也不会答应去做这样的事。她就想安安分分过日子,可这皇宫里,不是你吃人,就是人吃你。老实人,没活路。
这唐姑娘也是个傻的,得罪了王爷爷李爷爷,将来就没出头的日子。早点上路早点投胎,下辈子别再来这地方。
也别怪她,谁让她自己碍着了贵人!
梅花在心里默默祝祷,找点安慰。
小太监笑眯眯看着她等了一会,随后一拍脑门。
“瞧我这事办的。姐姐在这里待得不痛快,早走晚走都是走,不如这就跟我一起到李公公那边,趁早把这事办了。你看成不?”
梅花也不想继续待在这地方,想到那屋子里吃了馒头满地打滚七窍流血而死的唐婉柔,她心里也毛毛的。
“好啊好啊。”
“那姐姐随我来吧。”小太监前头走。
梅花就跟出去。
走之前,还朝那灯火暗淡的小院子瞥了一眼。想到此刻兰花她们三个还在未将来的命运担忧煎熬,而自己则早已经择了高枝笨鸟先飞,心里有了终于赢了一回的痛快劲。这走路都带着风,心情也畅快起来。
跟着小太监七拐八绕走了好些路,越走越偏僻。梅花心里就渐渐急了。
“小公公,你这是带我去哪儿?李爷爷不是在沁芳斋伺候么?这是相反的路呀。”
小太监脚步不停,一边走一遍笑嘻嘻道。
“沁芳斋那边有王爷爷伺候着,那还能轮到李公公抖机灵。李公公这会在库房那边呢,姐姐你跟着我没错。”
他这么说了,梅花就信了。宫里的奴婢都是这样,人人争着在当红的贵人面前露脸卖乖。谁要是敢抢这讨巧的宗,就是亲兄弟亲师徒也饶不了你。因为一不留神,有心人就会踩着你的机会爬上去,叫人后悔莫及。
唉,这人吃人的鬼地方!
这一跟,所到之处就更偏僻,竟是到了西苑冷宫所在。
这也不是去库房的路,梅花就是再傻也回过味来,停下脚步。
“小公公,你这究竟是要带我去哪儿?你要是不说清楚,我可就不走了。”
前头的小太监也停下,回转身笑嘻嘻看着她。
“我啊,带姐姐去个好地方!”
这“好地方”三个字才说出口,梅花就看他手轻轻一抬,自己喉咙口猛然一凉。顿时喉咙里咳咳的冒血泡,堵得她眼黑头晕。
都没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就已经瘫倒在地,被自己喉咙口涌出的血活活淹死了。
今天是月中,当空挂着一轮惨淡的白月,很圆但不亮。
梅花倒在高墙的阴影里,惨淡的月光找不到她。只照到小太监白生生的脸,笑眯眯的眼,这眼比那月光还冷上三分。
等梅花死透了,小太监这才上前,把插在她喉咙里的飞镖拔出。飞镖一拔出,血就飚出来,但这小公公是个熟练工,早有准备,抬脚就踩在那喉咙上,把血堵住。只可惜污了他的鞋底,但此刻夜色黯淡,鞋底脏了也没人看得见。
等了一会,小太监放下脚,弯腰解了梅花的裤腰带,往她肋下绑了一圈,双手拖着把她的尸体拖进一个小门。
这小公公才七八岁的身量,拖梅花这样一个十七八的着实有一点吃力。好容易拖进了院子,他又把她架到井口,把她倒栽葱似得推了进去。
咕咚一声闷响,小太监这才喘了口气,拍了拍手,转身。
一转身,眼前却是一道白影晃过,在夜色里分外扎眼。
这小太监浑身一颤,当即单膝跪地,恭敬顿首道。
“晓乐拜见观主!”
白影翩然而落,在小院里打了个转,险险落在一丛枯枝上。
那枯枝早已经干透,仿佛是风一吹就要倒。然而如今落了一个硕大的白影上去,却是纹丝不动。真叫人怀疑,这白影就是个鬼影。
只有鬼,才没有分量。
白影在月色下随风摇摆,自朦胧的鬼影间露出一张清晰的白面。白眉白肤,花钿似火,正是长生子祁进。
祁进站在枯枝上,微微仰头看着天上那轮惨淡的圆月,仿佛并不知道自己脚下正踩着一条堪堪欲折的枯枝。
“明月不曾改,伊人在何处。”他突然吟诗,语气惆怅。
地上跪的正是在晋城失踪的赵晓乐,他微微抬头,小心翼翼看了长生子一眼。
观主是在说小陛下吗?
祁进叹了口气,调转脸对他微微一笑。
“辛苦你了。”
晓乐急忙低下头,虔诚道。
“不辛苦!这是晓乐应该做的。”
“你是我身边难得一个得意人,虽把你留在这儿有诸多风险,可除了你我也不放心别人。”他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