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玥都称长生子为“老神仙”,神仙深居简出,等闲不在凡间露面。凡人想要见他真容,几乎就是奢望。便是真龙天子,若是神仙不召唤,也不得其门而入。
然而如今神仙陡降凡尘,叫凡人瞧了一个真切。澄净才发现这位“老神仙”是一点也不老。非但不老,反而相当年轻,瞧着跟自己的年纪是差不多。
可祁进确实身有异象,白发白肤,白眉白衣,白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躯体是年轻的,但那淡然冷漠的眼神却令人十足感受到岁月的沉淀。那是一种真久经世士的傲慢,看得太多,活得太久,已经没什么能让他觉得新鲜稀奇。
但对澄净来了,祁进可真够稀奇够新鲜的,以至于这位大师此刻是嗔痴全犯,愣愣瞪着对方,心绪万千。
但祁进压根连一眼都懒得看他,就连求那跋陀罗也只是一扫而过,最终视线还是回到末璃身上。
末璃被晒得脸都红了,塌着肩膀,满头大汗,像一只快要熟的大虾。
他微微皱眉,伸手一招,那莲座上的遮盖就呼的飞过来,落在她身边。
天降一片阴凉,可叫她舒了一口气,抬头看他一眼,扁了扁嘴。
“有事回去再说吧。你看这太阳,我这破身子,非得晒出病来。好吗?”
她好言好语,末了还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配合自己可怜巴巴的表情。
这男神经病,只服软,不服硬。她懂得!
半透明的丝料触手冰凉,倒是个稀罕物,她忍不住多捏了两把。心想这什么料子?夏天穿一身,都不用开空调嘛。
瞧着她这个爱不释手的模样,祁进很有一种当场把衣袍脱下来罩她身上的冲动。不过他身上就这一身,脱了他可得光着回去。
他不怕人看,但现场有两个和尚,他决定还是不脱了。和尚半途跑出来的搅局,不消说肯定是皇宫里那个权臣捣的鬼。
哼,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休想逃得出他的掌心。
小皇帝软言细语的求他,令神仙自尊心得到些许安慰。
冷哼一声,他微微附身,在她耳边轻语。
“陛下这是喜新厌旧,打算换人?可找这两个秃驴,就不嫌寒碜。”
这话说得!老番僧是磕碜点,可澄净大师傅总还是有看头的吧?她鼓起腮帮子噘嘴。
对方哼笑。
“小秃驴瞧着是不错,可一副臭皮囊能好几年?到时候只怕比那老秃驴还难看呢。”
嫉妒,这就是赤果果的嫉妒好么!人家是修行之人!讲的是修行,又不是选美大赛!格调要高一点,别盯着脸看!她是那种光看脸的肤浅之辈吗?
末璃一挑眉。
祁进也一挑眉,一脸不屑,笃定她就是个见色心喜之辈。
“你就是!我若不好看,当年你会选我?”
什么话!是他选的她好么!
末璃叹口气,朝他拱手摇了摇。
好好好,他最美!行了吧!
祁进这才微微一笑,脸上的冰霜些许消融,堪堪露出一丝笑意。
“我这样的,天下就一个。陛下舍我其谁?”
顺杆爬,臭美!
“我哪里舍得你。可你也可怜可怜我!真快热死了!”她都想跟狗似得吐舌头散热了喂。
许是被她的可怜打动,祁进抿嘴一笑,修长的手指在她鼻尖轻轻一点。
“口蜜腹剑,冷心冷肺,别装的一副好情谊!今天可以饶你,下回算总账!”
说完,反手一把握住末璃的手,重重捏了一把。
末璃忍着疼,皱了皱眉。
这小心眼的家伙,手可真黑。
算总账?哼,她也有一肚子黑账要找他算呢!
说她口蜜腹剑,他呢?也是两面三刀好么!
她冷心冷肺?那也没他冷!
算了!不管他冷也罢,热也罢。他此刻肯罢休就好!再闹下去,这大街上就要烤活人了。
长眉一挑,双眸一眯,祁进说走就走,绝不含糊。双脚一踮,翩然跃起,腾空就落在莲座上,屈膝盘腿,端坐。
飘飘然广袖一挥,两边的道士就又继续吹吹打打,一路撒花散香,热热闹闹的把他们的观主给抬回去。
到此,不管是长生子还是抬轿子撒花吹吹打打的道士,都没搭理两和尚一眼,完全的无视。
气焰不可谓不嚣张!
道士们走远了,老百姓都还跪在地上翘首望,仿佛多看一眼也能沾上仙气,延年益寿,增福添运。
相比之下,祗垣寺的二位高僧就被晒在路边,显得形影孤单,无人问津。
这明显的差别待遇,让年轻的澄净更觉得愤愤不平。鎏玥长久以来的尊道抑佛思想,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想要让佛教出头,看来还有很长的道路要走。
相比于他的愤愤不平,老番僧求那跋陀罗则显得从容淡定多了。祁进对他无礼,他也并不放在心上。因为深知彼此地位相差悬殊,道教是鎏玥名正言顺的国教,长生观也是鎏玥第一道观,长生子更是高于皇帝所在的仙人。
于情于理,对方蔑视他,都是很正常的现象。
倒是摄政王和小皇帝愿意推崇佛法,这便是佛门一个天大的幸事了。
对长生观,长生子,他只要敬而远之便好。
对小皇帝和摄政王,才需得用心招呼,以诚相待。
老和尚心里门清的很。
总算把祁进这尊大神给送走了,末璃长吁一口气,抹了抹额头的热汗,转身对两位大师抱歉一笑。
“多谢